臨淵握在她皓腕間的長指收得更緊。
他垂下那雙濃黑的鳳眼,看向懷中熟睡的少女。
她睡得安寧,黛眉輕展,紅唇微抬,唇畔梨渦清淺。
這樣的纖細,美好,毫無防備。
似一朵他抬手便能折下的花。
他喉結微滾,眸底晦暗得不見天光。
但最終,仍是一寸寸地鬆開了緊握著李羨魚皓腕的長指。
他在夜色中側過臉去,齒關緊咬,強忍著沒有動彈,任由李羨魚就這樣抱著他,在他的身上取暖。
待李羨魚的呼吸重新變得清淺而勻停,他才從榻上起身。
徑直到浴房裡用冷水將自己洗了數遍,直至窗外天光微明。
兩個時辰後,柔和的晨光照入紅帳。
李羨魚也從夢境中醒轉。
她朦朧在榻上坐起,想要趿鞋起身。
視線一偏,卻看見了還睡在身側的少年。
日光透過紅帳,斜照在他的面上。
少年鴉青的羽睫淡垂著,掩住那雙過於清冷的鳳眼。
淡金色的光影將他原本冷峻的輪廓柔化,顯出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與溫柔。
李羨魚趁著他還未醒,偷偷看了陣。
繼而,抿唇輕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從榻上起身,又替他將被角掖好,步履輕輕地往浴房裡走,努力不去驚醒他。
她很快便走過了圍屏,輕手輕腳地開始洗漱。
而榻上的少年也睜開一雙濃黑的鳳眼,往她的方向睨了眼。
他薄唇緊抿,似有不悅。
但最終,還是在李羨魚出來之前重新闔眼。
並順勢佔據了她整張床榻。
比之夜間的美好,往和卓雪山去的路程對李羨魚而言,卻是辛苦而乏味。
皇室的軒車寬敞,坐凳上也鋪了厚厚的毛氈,儘量減少了路上的顛簸。
但一連半月的奔波下來,李羨魚仍舊是有些支撐不住。
坐姿也從一開始的端坐,到最後因為成日坐著,累得腰身酸軟,而不得不偷懶倚在大迎枕上。
唯一令李羨魚覺得欣慰的是,窗外的風景常有變化。
時而是群山,時而是湖泊,時而是冬日裡一望無垠的田野。
而每路過一座城池,年節的氛圍便也隨著時間推移而愈發濃烈。
在皇室的車隊抵達長淄郡的時候。
年節終至。
當夜,當地的郡守與大小官員恭敬相迎,在官府中辦了一場最為盛大的宴席。
以迎這個儲君登基後的第一個年節。
李羨魚端坐在垂簾後,小口小口地吃著一塊甜口的年糕,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場內的歌舞。
想著城內此刻不知道是怎樣的熱鬧。
也是不是正在放爆竹,舞獅子,看花鼓。
而她卻要坐在這裡,看著這群官員們或是殷勤,或是唯唯諾諾地向皇室寒暄。
正當她托腮愁悶的時候,眼前光影微暗。
李羨魚輕抬起眼來,卻見她如今已是陛下的皇兄立在她的垂簾外,略帶些無奈地喚她:「小九。」
李羨魚回過神來。
她匆促自長案後起身,因自己方才的離神而有些臉紅:「皇兄。」
李宴頷首,語聲淡淡:「嘉寧,今日是年節。新年伊始,你不應當滿面愁容地坐在這裡。」
李羨魚愈發赧然。
她輕聲認錯:「皇兄說的是。嘉寧會努力高興些。」
李宴伸手摁了摁眉心,眼底的無奈之色更甚。
稍頃,他嘆了聲,隨手遞來一塊玉牌,對她道:「若是坐不住,便去城中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