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魚自窗畔抬眸,看見這場蓄勢已久的冬雨終是落下。
她攏緊了身上厚實的兔絨斗篷,抱起只新灌好的湯婆子,走到抄手遊廊上,看著庭前的鳳凰樹在雨中落下第一片黃葉。
她安靜地看了一陣。
直至這般靜謐的冬日黃昏裡,又喧鬧的鼓樂聲乘風入耳。
李羨魚不由得側臉望過去,卻只望見一層層高聳的紅牆,與天地間連綿不斷的雨線。
她低垂下眼,依稀記起,上回賀術來朝的時候,宮裡便是這樣的熱鬧。
少有的熱鬧。
思緒未落,幾名小宮娥便從廊前冒雨而來,白著臉色向她行禮:「公主……」
李羨魚讓她們走到廊上來,略想了想,還是輕聲問道:「遠處的響動,是禮部在迎呼衍的使臣進宮嗎?」
宮娥們皆是一愣。
許久。
終是低頭稱是。
李羨魚慢慢垂下羽睫。
看著落在青石上的雨絲,良久無言。
呼衍使臣入宮朝拜的訊息。很快便傳遍了每一座宮室。
流雲殿裡。
數隻炭盆圍著雅善的錦榻劇烈地燃燒著。
但她仍覺得冷,雙手緊緊擁著身上的狐裘,低垂的羽睫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著。
她問身旁的影衛:「浮嵐,我聽見外頭的熱鬧聲。是呼衍的使臣進宮了嗎?」
她有些無力地笑了笑:「之後,父皇是不是又要在承徽殿大設宴席,為他們接風洗塵?」
然後,便又是和親。
嫁公主。
結所謂的永世之好。
浮嵐沉默一瞬,答道:「是。」
雅善低應了聲,鬆開擁著狐裘的素手,艱難地趿鞋起身。
浮嵐立即上前,攙住了她消瘦的身子。
雅善將半個身子的力道都傾注在浮嵐身上,這才勉強站起身來,行至妝奩前坐下。
她喚自己的侍女:「清桐,過來為我上妝吧。」
浮嵐重新隱入暗處。
而名喚清桐的侍女打簾進來,低聲勸道:「公主,今日落雨。天格外的寒,您還是,還是以身子為重,千萬莫要出去受了風寒。」
雅善不答,只是取過一旁的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些褐色的藥丸,以水送服,一丸一丸地吃了。
一連用了三丸,她才像是有了些力氣,端莊地在妝奩前坐直了身子,語聲柔和地對她道:「清桐,為我梳個好看些的妝吧。」
「我要去承徽殿,見一見呼衍的使臣。」
清桐一愣,再開口時已有些哽咽:「公主,您何必……」
雅善垂落羽睫,不再多言。
清桐僵立了會,見雅善並無收回成命的徵兆,唯有上前,開啟了妝奩,含淚為自家的公主上妝。
隨著更漏滴下,銅鏡裡倒映出的容貌漸漸有了變化。
淺紅的胭脂掩住了她蒼白的雙頰,海棠紅的唇脂點在她沒有血色的雙唇上,染出鮮艷的色澤。
她穿上許久未穿的織金裙子,戴上精緻美麗的紅寶石首飾,對銅鏡輕輕牽唇,於過於清麗而顯得略有些清冷的面上,綻開一個笑靨。
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花,在冬日裡重新開放。
浮嵐也重新現身,扶她自妝奩前起身,一步一停地行出炭火溫暖的寢殿,為她撐傘,送她往正落著冬雨的廊前行去。
冬日細雨中,玉骨傘下的少女徐徐抬起眼來。
這還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在冬日裡出門。
見到綿延無盡的紅牆,見到寢殿外的飛簷斗拱,與遠處承徽殿淺金色的琉璃瓦。
她這一生,能為大玥,為自己的姊妹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