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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站在玻璃窗外望向裡面,沈家略小,似乎住了很久,到處都堆著東西。雖然小但東西收拾得整齊,看得出是個很溫暖的家。
屋裡有兩個孩子在寫作業,還有個女嬰在搖籃裡酣睡。她記得老鬼有兩兒一女,想必就是他們了。
一會有個長相清秀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端了菜出來,說,“收拾一下,叫你爸吃飯。”
兩個孩子一個收拾桌子一個去樓上叫人,片刻沈無言就下樓了,進去幫妻子端菜盛飯。
趙紅苗看出他臉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模樣,但沒有問。
時局不好,誰的心情都不好。
飯菜上齊,沈無言拿著碗筷,想來想去,重重嘆了一口氣,“太過分了。”
兩個孩子都齊齊看他,趙紅苗問,“發生什麼事了?”
沈無言說,“法國在巴黎召開‘和平會議’,我們作為戰勝國參加會議,提出撤退外國在我國的軍隊和取消‘二十一條’的要求,這都是合理的。可那些混蛋竟然拒絕了我國代表提出的要求,甚至要把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
趙紅苗雖然不摻和政治,一門心思都在三個孩子身上。但身處在這個大環境下,該知道的利弊還是知道的。
她吃了一驚,問,“那政府打算怎麼辦?”
沈無言對那個北洋政府沒什麼好感,現在訊息剛傳來,也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應對。他嘆氣,“我原以為袁世凱死了後世道會好點,可沒想到,更亂了。”
三年前袁世凱死後,他真以為世道會好,軍閥會消失。結果少了個能坐鎮的,軍閥反倒紛紛割據一方,誰也不服誰。段祺瑞掌管政府大權後,立刻投靠了日本,還想以武力統一南方軍閥。
哪怕後來北伐軍出征,也敵不過北洋軍,孫中山先生的護法運動最終失敗,軍閥更是囂張,局面更亂,恐怕以後會更亂。
沈無言眉頭緊鎖,說,“等等看吧。”
只是類似的“等”實在太多,趙紅苗面帶憂愁,說,“恐怕又會簽字的,這幾十年來,中國籤的那些條約還少嗎?”
她把“喪權辱國”四個字藏在了肚子裡,沒敢在丈夫面前說。
“條約若籤,那是吾國失敗,猶如腹中蛀蟲,又深一寸啊。這合約一定不能籤。”
趙紅苗輕聲,“條約簽了也沒辦法,我們只是平民,能吃頓飽飯就不錯了。”
沈無言看看三個孩子,眼裡更是滄桑,“不會的……總有一次不會的……”
中國不會一直這麼跪著走,她會站起來,哪怕他可能看不到,但他希望他的孩子能看得到。
他恨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老師,他能做什麼?拿著粉筆頭扔在那些腐朽的人臉上嗎?
有什麼用……
“百無一用是書生。”
沈無言又重重嘆氣。
趙紅苗也默默吃飯。
屋裡的氣氛壓抑極了,連站在窗外的柚子都覺得心頭沉重。她是一個歷史過來人,知道中國還會歷經很多苦難,但最後都會熬過來,熬過寒冬,迎來春天。從泥潭裡站起來,重新成為一個巨人。
只是這一切對歷史局中人來說,根本不可想象,也不可解脫。
柚子輕輕嘆氣,忽然覺得耳邊有人呼熱氣,回頭一瞧,一個高大身影罩來,嚇得她差點叫出聲。
等看清楚是誰,柚子生氣說道,“你走路就不能帶點聲音!”
剛出現就被罵的陳近西說,“哇,你跟風起那毛球待久了,說話都一個德性了。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在你和他身上不存在的。”
這會心跳才平復下來的柚子臉色好了點,說,“我家祖宗沒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