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雨君瞧了瞧天色,估摸著快下雨了,便找了個有些淺的山洞,從乾坤戒中取出毛毯鋪在冰涼潮濕的地上,這才放下了姜如淨。隨後他也不回話,走到了山洞口,一手扶著洞簷,遠目眺望。
從此地去鈞天劍宗,約莫還有四千多里路,加上他一路繞行,沒個年,怕是走不到。
若是用法器趕路,不消一天便能到了。
可他就是不願意用法器帶著姜如淨趕過去。
他想同他多相處一會兒。
但是眼下看姜如淨那心喪如死的模樣,他瞧著,卻又十分揪心。
&ldo;轟隆‐‐!&rdo;天空中悶雷打響,豆大的雨點滾落下來,濕潤的風撲在他英俊堅毅的面龐上,沾濕了他的眼睫,顯出了幾分溫柔來。
&ldo;等這場雨停了,我便送你回鈞天劍宗。&rdo;
他道。
姜如淨的眼神卻毫無波瀾,彷彿早已知曉,又或全不在意。
只是心下有了繼續嘲諷。
你們那麼強,心智強,武力強,自然想帶我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把我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又能反駁什麼呢?
說什麼情難自已,若你愛我,為何不尊重我,而是將我肆意玩弄?
假的,他是假的,你口中說得好聽,不也一樣是假的?
他心底是恨飛雨君這種罔顧他意願的做法的。從魔門那場暴。動,到救世城中,兩次為了保他性命而將他送走或帶走。
他是那樣地為他好,將一切都已經幫他安排好了。
可是人活在世上,除了一條卿卿性命,總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
比如在魔門時,他更想與自己的師父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比如在救世城中,他更想用生命去護住更多的人,護住那些飽受折磨與煎熬的兄弟姐妹。
性命固然重要,可總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值得拋頭顱灑熱血去做的。
這才應該是有情道。
他方慢慢在崎嶇的路上悟出這一點,有情道又輸了。輸給了飛雨君那一道傳送門,和其強大的武力。
有的時候,姜如淨真的懷疑,自己真的是眾人口中的高手麼?若是,為何屢屢輸在這些人手中?
這令他感到絕望,感到以前的世界正在崩塌。
一陣睏意襲來,他閉上了眼,不願再繼續去想。唯有沉睡了,才能什麼都不去想,才能不覺得疼痛難忍。
飛雨君聽得他呼吸趨於平緩,知曉他是睡著了,在洞口布了個結界,雷雨聲和大風都被擋在了外面。
悄無聲息地,他走到了沉睡的人身邊,取出一件袍子給他蓋了上去,想了想,又取出一個玉枕,給他墊在了頸下,然後才愣愣注視著那張宛如冰雪的容顏,長久無言。
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呢?
他注視著他,眼裡有著濃鬱的悲傷和愛戀。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輕地落到那人的臉側。
他的體溫依然是冰冷的,體內流的水晶血冷淒淒的,讓他整個人都散發著剔透冰涼的氣息。不同於以前,他是暖的。
眸子、肌膚、話語、笑顏,無一不是溫暖而熱烈,是天地間最能抓住他眼球的一抹光華。
海藍色的眼有些濕潤,回憶走過朝朝暮暮,映照得如今更為慘烈。
小心翼翼地,他在姜如淨的身側躺了下來,眼神直視著對方,卻沒有任何不規矩的動作。
這是他的珍寶呵……
所以,當年才會在最危險的時候為他鋪好後路,送他離開,他知曉他心裡必然責怪於他,可是,他又怎能做得到眼睜睜看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就那樣死在自己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