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義治國,心胸如海,氣量如虹。以往無論是突厥亦或是薛延陀,戰敗之後其貴族皆能夠得到陛下之賞賜任用,從不曾予以苛待,更何況是大莫離支這樣的一代人傑呢?在下定然懇請父親從中周旋,保留淵氏一族之富貴權勢。”
淵蓋蘇文嗟嘆道:“吾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只願唐軍能夠許諾不會恣意屠殺高句麗百姓,於願已足,至於個人之生死榮辱,卻是並不放在心上。”
長孫衝道:“大莫離支高風亮節、心懷萬民,古之聖賢,莫過於此。”
淵蓋蘇文擺擺手,道:“行了,你們兩個下去商議一番措辭,然後便給令尊去信吧。議和之事,即便兩國皆有意向,其中之權衡取捨亦是牽扯到方方面面,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不能耽擱。”
“喏!”
兩人急忙起身施禮,而後一起告退而出。
淵蓋蘇文一個人坐在諾大的廳堂之內,凝眉沉思良久,方才端起面前的蓋碗,緩緩呷了一口,闔上雙目,凝神思索眼下之困局。
……
淵男生領著長孫衝來到位於府中一角的一座院落,吩咐手下的親兵把守門口,然後命侍者奉上香茗之後,將所有人都趕到門外,只餘下他與長孫衝留在書房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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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衝跪坐在地板上,腰桿停止,面色凝重的問道:“大莫離支何以忽然之間願意議和?這實在是出乎預料,不符他的性格。”
淵蓋蘇文此人霸道蠻橫、剛愎暴戾,固然能力、智謀皆是頂尖,但性格卻絕對是寧折不彎的那種。投降議和這種事,實在是與淵蓋蘇文的性格、風格背道而馳,這等想法出自他口,令人難以置信。
淵男生坐在他對面,一臉苦悶,亦是不可思議道:“昨夜三更時分,父親忽然將我叫到書房,談及此事……我也很是驚詫啊!父親什麼性格,我作為兒子豈能不知?那必然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寧為玉所、不為瓦全,即便將整個高句麗都拖進刀山火海萬劫不復,他自己死於亂刃之下,亦休想讓他卑躬屈膝的苟活於世!”
所謂知子莫若父,反之亦如此。
父子兩個朝夕相對,淵男生身為嫡長子,協助處置淵氏一族的事務,時常聆聽淵蓋蘇文的教誨,對於其人品性格、行事風格自然熟的不能在熟。
斷然想不到淵蓋蘇文會有主動投降議和的一天,這實在是太出乎預料了。
長孫衝盯著淵男生,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沉聲問道:“此舉極不符合大莫離支之性情,或許,是大莫離支另有謀算?”
淵男生一愣,旋即醒悟,問道:“你是說,父親此舉乃是緩兵之計?嗯,倒也不乏這種可能。”
唐軍勢如破竹,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抵達平穰城下,屆時一場大戰在所難免,高句麗軍隊失敗亦是情理之中。這個時候若是能夠以議和為手段,促使唐軍放緩腳步,給於高句麗更多的徵調兵卒、部署防禦之時間,自然未嘗不可。
長孫衝沒有從淵男生面上看出什麼異常,便知道他應當也不知淵蓋蘇文的謀算到底為何。
畢竟淵男生愚笨膚淺,喜怒形於色,絕無可能在自己面前演戲卻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如此,淵蓋蘇文的用意愈發讓他覺得叵測難料。
淵男生沒有察覺長孫衝在試探他,他此刻心中滿是焦慮,急不可耐的問道:“大郎,你說若是父親主動議和,大唐皇帝會否繞過父親一命?”
這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只要淵蓋蘇文活著,不僅他所有的謀算都是一場空,再不久的將來,他更會世子之位不保。以二弟淵男建對於世子位置的貪婪,以及對於自己的厭惡痛恨,自己或許唯有落得一個悽慘而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