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穩坐在一張簡陋的書案之後,身後牆壁上懸掛著大斗拔谷附近的輿圖,取過一個茶杯斟滿茶水,推到裴行儉面前,微笑道:“坐下喝杯茶,緩一緩。剛才緊張地不行,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解解渴。”
裴行儉楞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末將還以為大帥成竹在胸,故而江山在手、安若磐石,原來也會緊張!”
說著,徑自入座,拈起茶杯呷了一口。
房俊失笑道:“即便是謝東山那等驚才絕豔之輩,面對淝水之大勝,亦難免外表強自鎮定實則心中激湍,載舞入室踩斷木屐。本帥俗人一個,喜怒形於色,豈能安然穩坐、將這場影響深遠的戰爭視作無物?”
旋即又輕聲一嘆,道:“只可惜兵力不足,不能追擊剿殺吐谷渾之敗軍,否則經此一戰,可讓吐谷渾元氣大傷,百年之內難以輕啟邊釁。”
以右屯衛之火力,抵擋吐谷渾騎兵足矣,只是唯恐其一經受挫便知難而退,轉而化整為零攻略河西,所以故意放過其先鋒軍至後陣。眼下後陣穩固,吐谷渾先鋒軍至覆滅只是翻掌之間,難免便覺得沒能攫取更大至勝利果實,有些遺憾。
裴行儉卻搖頭道:“大帥此言差矣,若咱們當真兵力充足,諾曷缽又豈敢興兵犯境?這一仗雖然未竟全功,但是足以震懾天下!當然,尉遲寶環當為首功,還請大帥敘功之時,多多褒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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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之兩萬先鋒,皆乃精銳之中的精銳,而河西諸郡抽調之兵卒,卻不過是尋常的府兵,兩者戰力之高低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這些兵卒在尉遲寶環的率領之下死戰不退,即便被吐谷渾人攻上堡壘,卻也不曾怯戰退縮,尉遲寶環更是親冒矢石奮勇殺敵,這才死死的擋住吐谷渾先鋒軍,不使右屯衛之後陣潰散,確保了最終之勝利。
不過說到這裡,卻也難掩心中興奮,“嘿”的一聲,道:“說什麼吐谷渾鐵騎無雙?在咱們右屯衛的防守面前,天下再無強軍!撼山易,撼吾右屯衛難!”
房俊愣了一下,旋即汗顏。
右屯衛不過是依仗火器之利,以“代差”碾壓敵人,可嶽爺爺的“岳家軍”卻是各個悍勇、忠義無雙,青史之中流芳百世,他再是膨脹,如何敢與其相提並論?
房俊趕緊說道:“此等言語,往後切莫提及,此戰固然功勳顯赫,卻也要懂得隱忍藏拙的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低調一些沒壞處。不過你也放心,本帥言出必踐、獎懲分明,尉遲寶環不畏強敵捨命奮戰,且能力不俗,自會遵循先前之約定,親自為其敘功,並向陛下、太子殿下懇請授予其侯爵。不如此,豈非令敢死之士心寒?還有誰甘心為本帥衝鋒陷陣,奮勇殺敵?”
軍中無戲言,最重要便是獎懲分明,有功則獎,有過則罰。
否則獎懲不一,便會導致兵卒將校心有怨氣,臨陣之時如何肯捨命殺敵?人的命只有一條,對於最普通的兵卒們來說,死則死矣,卻不願死得憋屈卑微。保家衛國馬革裹屍之餘,更要封妻廕子,給家人掙一個功勳之待遇。
裴行儉道:“是末將多事了……眼下諾曷缽固然大敗虧輸,但是其主力猶在,回到青海湖之後稍做休整,還能湊齊數萬人馬。所以眼下右屯衛怕是不能擅離河西之地,否則一旦諾曷缽捲土重來,不易應對。”
房俊側耳聽著外頭喊殺聲漸漸細弱,知道吐谷渾之先鋒軍大抵已經全軍覆沒,心情愈發放鬆,思慮也更是清楚,想了想,搖頭道:“並不見得。諾曷缽之所以膽大包天攻略河西,是因為吐谷渾族中多個部族不服他的統治,所以他希望以一場大勝提振自己的威望,坐穩可汗之位。此番慘敗,回去之後必將面對那些部族的詰難,能夠保得住可汗之位都算是邀天之幸,遑論立即重整旗鼓,捲土重來?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