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遇坐立不安，他在外面，完全聽不到裡面交談的聲音。
對面坐著的人，看出了他的緊張，遞了杯茶過來。
“別擔心，她捨不得動手。”
饒是他這麼說，楊遇的心依舊無法安穩。
楊箏年輕時脾氣就大過天，就算年紀長了，有所收斂，也未必不會動手。
楊遇腦子裡已經浮出畫面，楊楊捂著臉，虛弱地倒在地上。
楊遇坐不住了，他管不了什麼長幼尊卑，大步流星地走向內屋。
“年輕人啊，就是沉不住氣。”
*
論定力，楊遇能冷臉在談判桌旁坐3個小時，最終讓對方讓出3個點的利益。可是裡面坐著的人是楊楊，他的定力就消失全無。
門推開的那一刻，並不是楊遇想象的場景。
母女二人相對坐著，屋子裡都是茶香，絲毫沒有打鬥的痕跡。
楊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哼，你以為我捨得打我女兒？”
他放鬆下來的表情冒犯到了楊箏，楊箏一個茶杯扔了過去。
茶杯裡還有水，放置了些時間，已經不燙了。
但厚重的茶杯砸到了楊遇的肩骨上，他還是悶哼了一聲。
被砸的人選擇默默忍受，反倒是楊楊大呼小叫。
“媽！”
楊楊跑到他身邊，扯開他的衣領檢查。
楊遇知道自己不會好過，做好了捱揍的準備。
說來可笑，他們幾個當中，只有楊箏最像老爺子。
一樣的暴脾氣，一樣的愛動手。
“過來。”
楊遇跪坐在茶桌旁。
楊箏拿起一隻新杯子，重新給自己倒滿了茶。
“你有什麼想說的？”
“對不起。”
楊遇低著頭的樣子，楊楊心疼不已。
這段感情裡，她才是主動打破界限的那個人，但因為年齡和性別的差異，大家都自動把楊楊當作“受害者”，楊遇面對每一個人，都必須低頭認錯，虔誠地懺悔自己的錯誤。
這不公平。
“這不公平。”
楊楊不合時宜地打斷，楊遇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你讓爸爸離開的時候，我尊重了你的決定，你禁止爸爸見我，我也尊重了你的決定。你和金叔結婚，我擔心成為你的負擔，我自願留在外公外婆家，希望你能開心地，自由地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楊楊這些年壓抑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能不能請你，也尊重我的決定。”
“你的決定意味著什麼，你知道麼？”
楊箏的心扎得生疼，“你這輩子都沒法光明正大地談戀愛，更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你明白麼？”
這才是楊遇需要道歉的理由，倫理約束都是狗屁，但除卻表面的道德遮羞布，內裡隱藏的更大的問題，是黑暗的無底洞。
“我懂。選擇了他，我就知道我必須承受的後果。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選擇他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也許一開始，是我不知好歹。分開這兩年裡，我想了好多好多，我怕世俗的厭惡，我怕你們的責備，我怕我的懦弱給他帶來的傷害。可是，媽媽，比起這些，我更想陪伴在他身邊，走完我人生剩下的每一個春夏秋冬。這種感覺，你能明白麼？”
楊箏怎麼會不明白，年少衝動的一廂情願，一場破碎的婚姻，到後來的再嫁，楊箏全是憑著滿腔喜歡，她又何曾在意過別人的目光。
“你們出去吧。”
這已經是楊箏最大的妥協。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再叄阻撓，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