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把腰弓到極致,不敢再做聲,對摺著倒退出去,一溜煙地跑了。
宣璣的手指無所適從地動了動,終於落寞地垂了下來。
他擋在那人面前無數次,此時卻再也夠不著對方一片一角。
他保護不了他的陛下了。
陛下君臨天下……似乎也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寧王就是陳太后長子盛唯,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他是武帝盛瀟唯一一位同父同母的親生兄長。
除了盛瀟,平帝膝下還有六個兒子,除了
盛靈淵不是一棵一碰就合上葉子的含羞草, 他對身體接觸不怎麼敏感。
一方面, 他幼時顛沛流離, 很多時候,侍衛們充滿臭烘烘汗味的懷抱就是他的“床鋪”,經常是睡著的時候在這個人懷裡, 過一會迷迷糊糊地一睜眼,就發現抱著自己的人換了——先前那個沒來得及記清楚味道,可能已經死在了半途。另一方面, 繼位以後, 他雖然不是個窮奢極欲的皇帝,但也不會刻意節儉, 衣食住行、甚至貼身的瑣碎小事都有人打理,他早習慣了。
可是那些人要麼是在前躬身引路, 要麼是低頭左右護持,有獻殷勤的, 至多是把自己拗成一個人形的架子,恭恭敬敬地伸著,供他搭手。都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好能讓皇帝把自己當個不喘氣的物件, 絕對不能礙著陛下的眼。
還沒人膽敢走在前頭,強買強賣地用力攥著他的手。
那是個粗魯又強悍的保護者姿態,顯得又珍重又冒失。
盛靈淵皺了皺眉,輕輕一抽表示不滿——不方便大動干戈,因為不是要打要殺的場合, 動作大了像拉拉扯扯,不好看。
誰知宣璣就跟不會看人臉色似的,一毫也沒松,把他的五指攥得沒法並排,侷促地皺成一團。宣璣的脈搏很有力,跳得飛快,順著手心傳過來,分明是深淵白骨上生的妖靈,卻偏長出了一身鮮活氣,逼人。
就在這時,“小心腳下”的提示音響了,石板直上直下地彈到了半空,開始加速飛。
迷陣是挺簡陋的,可這個故弄玄虛的浮誇勁兒讓盛靈淵有點震撼,注意力倒一時不在手上了。
石板好像要試圖給人造成一種林子很大的錯覺,在原地亂轉了好幾圈,才載著他們穿過迷陣,飛到了異控局大樓底下,度陵宮的前任主人望著高聳入雲的大樓和漢白玉石階,再次沉默了。
盛靈淵本以為外面那個神神叨叨的井和樹林已經夠浮誇了,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