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若自己是那萬人之一,也覺得死的有點無辜,若是那十萬人之一,又覺得有點道理,思來想去,並不覺得誰對誰錯。
像是萬鬼淵中的那數萬具屍體,實在難以評判。
而自己若是局外之人,與兩方都毫無干係,大概是什麼都不做。
他道:“我看著。”
大小姐看著火焰,勾起唇角,笑意深深。
謝子涉卻饒有興致看著他,問:“為何不做?”
林疏想了想道:“自有你們操心。”
——此種情況,自有王、儒、與俠去爭吵,抉擇。
越若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子涉看著他,良久,輕輕嘆一口氣:“你這人,的確別緻。”
林疏沒說話。
謝子涉道:“此為‘仙道’。”
越若鶴問:“怎麼說?”
謝子涉仰頭喝下一杯酒,道:“仙道沒落久矣。”
說罷這句,旁人再問,她只是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林疏也有點不解。
仙道院弟子眾多,大家每天勤奮習武修道,個個境界高拔,法力高強,仙道很是繁盛,不能說沒落。
但他又想了想,謝子涉說自己是“仙道”,那這個“仙道”大概不是指世俗意義上的仙道,而是指像他這樣混吃等死的鹹魚。
那些從學宮畢業之後,就積極為王朝效力,或去發展壯大家族門派的弟子,就都不是謝子涉口中的“仙道”。
而自己這樣的鹹魚,實在少之又少,“仙道”的確是沒落了。
談完道,幾人復又說笑起來,酒到杯乾,笑鬧不絕,俱是十分高興。月至中天時,酒足肉飽,才收拾了酒盞、竹籤、鼠骨,又熄了火堆,將殘灰埋進雪中,這才告別散去,各自回房。
林疏雖沒有主動說話,但因著他們聊天談及幻蕩山之事,答了許多句。他覺得這一天說了過多的話,即使沒有喝酒,也有些暈了,走到路上,被風吹了吹才好了一點。
他們來時,雪還只有薄薄一層,去時卻已有了三指深,踩上去,嘎吱作響,留下一道腳印。
大小姐問:“冷不冷?”
林疏道:“不冷。”
大小姐“嗯”了一聲,去牽他的手,道:“路不平。”
林疏被牽著,慢慢往回走。
這條路好像無比漫長,怎麼也走不到頭,大小姐亦沒有說話。
林疏覺得大小姐的神色有點不對,似乎有心事。
又走了一會兒,大小姐開口,淡淡道:“謝子涉說殺萬人以救十萬人是王道。我雖認同,但若是有選擇餘地,寧願為俠或為仙。”
林疏想了想,道:“我知道。”
大小姐先前是說過這些的,乃至表哥,也在出幻蕩山萬丈迷津後,說他一生不過“身不由已”四字而已。
正想著,就聽凌鳳簫輕輕說了一句話。
這話林疏有點耳熟,似乎是古書上的句子。
是“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林疏聽著。
他還知道古書中還有話叫“受國之垢謂社稷主,受國不祥為天下王”。
對自己來說,南夏並無太大意義,可凌鳳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