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愧跟隨他的這些年,已漸漸有了靈性,此時此刻,隨著他指尖的動作,刀身微微顫動起來,發出低沉鳴聲。
大片大片的黑色煞氣在血霧中騰起,聚合,分開,又凝結。
時間似乎只過去了半炷香,又彷彿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那黑色的、詭譎可怖的煞氣,在半空中,凝成了數以萬計密密麻麻,刀尖向下的刀!
每一把刀都是無愧的模樣,都帶有無愧身上的無盡血煞戾氣。
但凡是北夏士兵,只要抬起頭來,都會戰戰兢兢地發現,自己頭頂正上方懸掛著一把兇惡無比,開過刃的長刀,這刀彷彿下一刻就會直直掉下來,將自己刺成兩半。
除去騎兵們,巫師也不能倖免,而且無論是修為多麼高超的巫師,此時此刻都被無愧所散發出的強大邪氣戾氣所壓制,連身體都不能挪動,更遑論祭出法器,念動咒語了。
此時此刻,再無人說凌鳳簫是裝神弄鬼、虛張聲勢。
萬鬼的嚎哭可以是幻境,血霧也可以是障眼法,可這頭頂上懸掛著的刀尖,生死之間的直覺,是絕對做不了假的。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凌鳳簫假如要取他們的姓名,只在頃刻之間。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修為?
看著他們的表情,林疏能想象到,這些人對於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甚至在想,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
不過,沒有辦法,現在的小鳳凰就是這樣厲害。
凌鳳簫收刀歸鞘,輕描淡寫一揮袍袖。
血海之間,分開一條通路,騎兵和戰馬們的身體已經不受他們自己控制,被迫往兩邊去,形成一道寬闊的通路。
此刻,連天際都被映的殷紅,凌鳳簫一襲紅衣緩緩向前行去,走在翻湧的血海之中,彷彿是修羅鬼獄裡爬出來的邪魔,又像是自遙遠之國而來的,這漫天血海的君王。
總而言之,這一幕將長長久久地留在在場所有人心中,成為終生難忘的回憶,或終生纏繞的夢魘。
尤其,對於蕭瑄來說。
走到一半,凌鳳簫似乎有點不耐煩,不想往前走了。
——又或者,他覺得現在離林疏有點太遠了。
只見他往前方緩緩伸出手。
大小姐纖纖的玉指,在空中虛虛一抓。
北夏軍隊最核心處蕭瑄的車輦就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飛了幾個滾兒,最後重重落在凌鳳簫眼前的地面上。
裡面的人沒出來,似乎是一種沉默的抵抗。
不過,沉默的抵抗,只有在雙方實力相當的時候才有用。
只見凌鳳簫輕輕挑了挑眉,這架結實的、黃銅烏木打製的戰輦,就向一邊緩緩傾倒。
蕭瑄和一眾衛兵連滾帶爬地從車門掉出來。
這人今天穿了杏金色的衣服,林疏遠遠瞧著,覺得像個加強版的蕭靈陽。
加強版的蕭靈陽對凌鳳簫道:“殿下!殿下有話好說!”
凌鳳簫:“嗯。”
蕭瑄:“……啊?”
凌鳳簫道:“今日商量一下議和之事?”
蕭瑄連連點頭:“是,殿下。”
“既無異議,殿下便命北夏全境投降吧。”
“好好好……”蕭瑄先是一疊聲地應著,然後猛然一個激靈,察覺到不對:“……不可!洧川一戰,我們尚未分出……”
然後,他環視四周,看著密密麻麻的刀雨下,戰戰兢兢的己方將士,“尚未分出勝負”幾個字,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太子殿下還是要些面子的,就此投降,未免太沒有排面——雖然他本來也已經沒什麼牌面可言了。
蕭瑄顫顫巍巍道:“此事……太過重大,我不過是一個……監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