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疏知道,蕭韶心中,是不會這樣為他自己開脫的。
他亦無法勸慰,只能彈奏舒緩清澈之曲,以撫蕭韶心懷。
過一會兒,蕭韶召來此間客棧的掌櫃,詢問這些時日來,天下的變故。
掌櫃便事無鉅細講了。
那日天降永夜,事情終究還是瞞之不住,只是真相又過於晦澀曲折,傳到天下人耳中,再被說書先生一番演繹,已然變了模樣。說是這皇后看起來母儀天下,實際慾壑難填,為獲得萬世權柄,她獻祭了自己的親女兒鳳陽公主,復活上古鳳凰,沒想到過程中出了問題,神獸鳳凰沒有復活,最終復活的乃是一隻從十八層修羅地獄中歸來的邪鳳。這邪鳳乃是天地間最可怕最凶煞的魔物,身具無邊法力,故而一現世,世間便迎來萬古長夜,鳳凰山莊亦淪為血海地獄。如今長夜難明,草木不生,我等平頭百姓,能活一日是一日嘍。
蕭韶:“倒也合情合理。”
又說南北夏合一,西疆亦俯首投降,最後是我南夏的太子登上皇位,先大赦了天下,又削減了賦稅,百姓十分愛戴。
蕭韶:“也算有些出息。”
便沒了,這天下的事情,其餘都是一些瑣事。
掌櫃退下,林疏自發窩進了蕭韶懷裡。
蕭韶有一下沒一下撫著他的頭髮,道:“怨氣蔽天,長夜難明,終究是我致使的禍事。”
林疏道:“當年我在鬼城中,也是這般,十餘載間,雖然艱難,仍可支撐……世間還有許多高深道法。十餘年間,我們必定能夠找到解決之法。”
“再不濟……”他想了想,繼續道:“仙界和凡間的屏障,仙人十年能以幻身出現在凡間一次,到那時,我們問青冥魔君或那位幻蕩山主人,定然可以解決的。”
蕭韶親他額頭,又極溫柔地嘗他嘴唇。
林疏終於被放開後,想起今天彈琴,有一處不妥的地方,便拿了琴又彈一遍給蕭韶聽。
蕭韶聽罷,道:“三月時清溪發於山間,清涼透澈,你性子安靜出塵,自然合適,但曲子後半段,夾岸桃花蘸水,落花隨水流去,不復再回,須有一味‘傷春’之意,往日修無情道時,你自然不會,現在卻可以悟到了。”
林疏依他所說,再奏一遍,果然比上次順暢許多,蕭韶也道:“現下便對了。”
林疏趁著有所領悟,又彈幾遍,蕭韶則拿出一管竹簫與他相和。
當下便心念便沉入曲中,彷彿當真在蔥翠山間,沿清溪行走,流連而忘返。
一曲畢,林疏看著蕭韶手中那管竹簫,想起似乎許久未見蕭韶用他了。
自然便想起當年學宮之中,大小姐最愛月下吹簫,且最常奏古曲《西北有高樓》,曲子是: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上有絃歌聲,音響一何悲。
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見他提起那曲子,蕭韶只抱著他笑。
笑罷,道:“那時我心緒不暢,常自傷身世,而世上又無知我之人,自然喜歡那首曲子。”
然後捏了捏林疏的鼻子:“而如今,了無牽掛,知音之人,又長伴我身側,便久已不奏那首曲子了。”
林疏就很好奇:“我算你知音之人麼?”
“不然?”蕭韶道:“我難道只因為你乖,才喜歡你麼?”
林疏:“難道不是嗎。”
蕭韶:“?”
林疏慢吞吞道:“因為我聽話,然後又不惹麻煩,腦子不是很好使,但又比蕭靈陽好使一些,你想做什麼,亦不攔著你……”
蕭韶挑眉:“你還真把自己當小白臉麼?”
林疏:“並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