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那些,已經讓整個天下,慢慢好起來了。
但一夕之間,如夢幻泡影,情況重又糟糕。
百姓求生,朝廷求治,修仙人求長生,沒有人不在掙扎。
然而天地終究無情。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天地無常,這世上之人的掙扎,誠然竭盡全力,卻也收效甚微。
生是偶然,死卻必然,新生終究短暫,萬物終歸寂滅。
他忽然想起一句話。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他的記憶便忽然清楚了,想起早已在經年的記憶中模糊的,《長相思》的扉頁,正是寫著這樣一段話。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非悟此道,不能解太上之忘情也。
他便又想起那日萬念俱灰之下悟到的“黯然銷魂”。
《長相思》的招式,到此為止了,黯然銷魂之後,又會是什麼?
了悟世事無常,萬物終歸泯滅,七情黯然銷去,而後徹底寂靜空茫麼?
——所謂“太上忘情”,是否如此?
剎那的恍惚間,似乎有所明悟。
圖龍衛那邊,大致的情形已經瞭解,剩下的,便是與各府郡的官兵一起盡力救人了。
然而,卻似乎是個死局,救得了人,活不了命。
無房的百姓,要吃住,要穿衣,要治病。
所需的錢糧,哪裡拿得出來?
林疏穿行在難民間。
飢餓中,無數人朝他伸出枯瘦的手。
大街小巷裡,先傳來孩子的哭聲,而後是女人,最後,男人們也嗚咽起來。
絲絲縷縷的黑紅之氣從他們身上逸散出來。
這是怨氣,林疏很熟悉。
千百年來,百姓的怨氣就這樣積聚,愈來愈濃愈來愈深重。
他看著這些怨氣的逸散,卻發現,絕大部分,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了。
無愧身上。
他聲音又有些冷:“你在做什麼?”
無愧:“不能吃麼。”
林疏:“你吃它?”
無愧殷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眼中血色又濃了幾分:“我以它為食,你要怪就去怪歐冶子。”
歐冶子早已作古,林疏自然無法追究。
他道:“以後不可。”
無愧興致缺缺:“哦。”
“諸般事務,我們自會回報朝廷,林公子,時候不早,您回去吧。”圖龍衛的首領對林疏道。
林疏看他們這一整天,因著朝廷的命令語焉不詳而無頭蒼蠅一樣奔忙——若是蕭韶還在,情形或許會不同。
若蕭韶還在……
他忽地有些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