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掐了盈盈,繼而試圖扼殺羽毛,足見其秉性惡劣。
無愧只拿一雙邪性的眼睛看他,油鹽不進。
林疏身心疲憊,按了按眉心,打算著在坊間尋訪潑辣的大娘,學習訓斥人的技巧。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無愧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
孩子還小,林疏也不因白天的事與他計較了,在心中告訴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糟糕的性格也並不是無愧的過錯,要往上追溯到千古第一名匠歐冶子。
便道:“睡吧。”
無愧又揉了揉眼睛:“我睡不著。”
林疏:“為何。”
無愧直勾勾看著他,語氣裡帶著一點兒挑釁:“往常,都是和鳳凰一起睡。”
也行。
林疏取出蕭韶那件烏黑羽氅把他裹住。
無愧埋在羽氅的毛毛裡,似乎眯了眯眼睛,但接下來又詭異地笑了笑:“我是鳳凰的刀,尚且睡不著。你沒了道侶,卻還有心情催我睡覺,果然薄情寡義。”
林疏吹熄了蠟燭,面無表情道:“因為我是你爹。”
他這話語氣生硬得厲害,尾音卻啞了,心中鈍刀割過一樣痛,就著坐在床邊的姿勢,久久沒有動。
人的崩潰,其實就在頃刻間。
蕭韶走後,他似乎變成了兩個人。
一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空茫寂靜,萬事如常地活著,
只是當腦海中有關蕭韶的記憶閃回,剎那間整個世界撕開矯飾,血淋淋一片,風是冷的,直接吹進五臟六腑裡,但他無處可以逃。
也不知過了多久,無愧扯了扯他的袖子。
林疏轉頭。
無愧又把那件羽氅給他蓋在身上,然後自己悶聲不響地縮排被子裡,背對他躺下。
半晌,聽他道:“我不是故意。”
林疏就著月色,把羽氅摺好,放無愧床頭:“沒事。”
無愧沒說話。
林疏躺下,看著床沿上蜷著的那很小一團,輕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往那邊靠了靠,伸手輕輕把這小東西攬住了。
無愧的身體僵硬了很久才放鬆下來。
林疏沒有睡著,又或許是潛意識裡不想睡。
清醒的半夜裡,遠方卻突然響起一種遙遠又奇異的聲響,像有波濤拍打耳膜。
他睜開眼睛,看向窗外,感覺身下的土地微微顫抖,稍縱即逝。
無愧也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林疏,說了兩個字:“春汛。”
林疏:“然後?”
無愧咧嘴笑了笑,血紅的眼睛似乎流轉過一絲暗光:“你來的路上,過長江,不是在暴雨麼。”
春汛,暴雨。
春洪。
水患。
無愧揉了揉眼睛,似乎又想睡過去,但還是給他說了一句:“堤壩已塌了,晚了。”
林疏蹙眉:“你為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