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先生繼續道:“男子屬陽,若再修習鳳凰山莊功法,酷烈之氣相合相沖,一則進境飛速,根基不穩,極易走火入魔。二則性情被影響,衝動浮躁,暴戾嗜殺,過不多久便迷失心智,走入歧途。鳳凰刀法,正如烈火百鍛之劍,生脆易折,須一味冷水點化,方可無堅不摧。故而,這天地間至陽至剛的功法,唯獨女子方能壓馭。”
林疏消化了一會兒,覺得這理論的玄妙之處,絲毫不亞於公子關於“大道”的那一番論證。
夢先生微笑道:“物過盛則當殺。世間萬物相生相化的道理,正是如此。道友,你明白了麼?”
林疏點了點頭:“明白了。”
“當然,世間未必不會有能練成鳳凰刀法的男子。只是,其所需的心性定力可以想見,要經受的艱難磨礪亦不難想象,我至今還未見過。而鳳凰山莊的富貴榮華有如烈火烹油,與皇家共分半壁河山,需懂得明哲保身,這是凡間事務,便不談了。”
夢先生所說的道理,林疏懂了,然而夢先生為何要對他說這番話,卻還想之不透。
所幸夢先生並沒有什麼“你回去自行參悟”的神棍習氣,講完之後,便道:“道友,你既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該想想自己的道途。過剛易折,慧極易夭,過寒近傷。你的道,空茫寂靜,待走到大道盡頭,高處不勝寒之時,是否會有心魔、道障,又當如何消解、抉擇,該早作準備。我所擔憂的,也在此處。”
林疏望著夢先生的眼神,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殷切愛護之意,心中一暖,道:“我會的。”
夢先生道:“那我便放心了。”
說罷這個,夢先生又詢問一些生活瑣事,可有不慣之處等等,問罷,林疏這才向他道別,離開了夢境。
出去後,他盤膝坐在竹床上,心想,自己算是透過了先生的考校,方才那一番對話,亦是受益良多。
而至於夢先生最後的告誡——
他想到自己上輩子彷彿一隻孤魂野鬼的二十年,再想想幻蕩山萬丈迷津中所看到的自己的心魔,覺得自己的心境的確不算紮實,還須再磨練,確實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他決定再去藏書閣找些有關心境、心魔的書籍,看一看心境該如何磨礪。
想到藏書閣,就想到了飯堂。
今日早上,凌鳳簫說下午過了夢先生的考校便無事了,約他一起吃晚飯。
想到這裡,林疏從床上下來,披上床頭掛著的白狐毛披風,向門外走去。
——這披風原是表哥用來打包他的那一個,大小姐用的是另一個黑貂的。然而,頃刻之間,表哥和大小姐變成了一個人,凌鳳簫自然不再掩飾,把兩個都塞給了他。
林疏一想到,凌鳳簫出門,連披風都準備了兩條來掩人耳目,就感覺這人著實有點可恨。
一開門,就看見大小姐坐在中庭外的竹廊裡。
入冬,山中落了小雪,冰晶剔透的許多小粒在空中飄落,竹葉上覆了一層似霜的雪色,倒是很好看。
而凌鳳簫披一件大紅羽氅,斜打一把紅傘,墨髮未束,隨意披下來,整個人在漫天雪色裡煞是顯眼。
這人原本抱著貓,抬頭看著廊前飛雪,不知在發什麼呆,見他推開門,笑了笑:“你來了。”
林疏走上前,凌鳳簫起身,將傘分給他一半。
“原要約你去飯堂,卻不能去了。方才蒼旻傳信說,他考試少,這些日子裡練完武過後,在碧玉天掏了許多竹鼠洞,捉了十幾只正冬睡的肥竹鼠,約我們、越若鶴、越若雲與貓過去烤竹鼠吃。”
林疏還沒說話,貓先豎起耳朵,從凌鳳簫懷裡抬起頭來,迅速“喵”了一聲。
——看來很是想吃。
林疏道:“十幾只恐怕不夠蒼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