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弱了下去,興許林明禮還未曾習慣稱呼她為夫人。
吳蘭亭淺淺一笑,並未接話,也未曾將他這番話放在心上,只自顧自地轉過身去,將手中的杯盞重新放回桌案上。
“小姐,醒神的甘露端來了。”
吳蘭亭撇過頭去,微微抬了抬下頜,示意她伺候林明禮喝下。
如雪略有不情願地端過去,但見他髮間、臉頰上仍有殘留的水漬,又覷了一眼被褥上的溼潤,大概清楚自家小姐是怎麼喚醒姑爺的了。
待一切收拾妥當,眸中滿是紅血絲的林明禮攜吳蘭亭去前廳拜年。
“明禮(兒媳)向爹爹(公公)問安。”
林靖澄稍稍抬手,“不必拘束,都坐下吧。”
二人落座後,他又喚管家取來一錦盒,置於林明禮夫婦二人面前。
“這是長樂坊誠園的地契和文書。宅院還算是精緻,本該···”可話音至此,林靖澄倏然一頓,眼底閃過些許悵然。
林明禮看在眼中,心中不免腹誹,這座誠園興許就是替明德準備的······
林靖澄微微收斂心神,又續道,“出了正月,你夫婦二人就搬去誠園住吧。若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儘管和爹開口。只要你二人往後諸事順遂、平安,爹也就放心了。”
“爹···”
林明禮剛欲爭辯,就被他抬手打斷,“守了一夜的歲,累了吧?一會兒回房再睡上幾個時辰,好好歇一歇。”
“爹往年卯時就已回府,今年怎快熬到了辰時?”
這等細節,他還是記得清楚,往年即便是與陛下還有眾臣一齊守歲,也不至辰時才回府,況且務本坊離皇宮又近,耽誤不了什麼時辰,偏生今年遲了近一個時辰。
林靖澄撫了撫額頭,闔上眼眸略微沉吟,卻也未有接過話茬。
大將軍府的那位太夫人年前請靜心庵的摒塵師太至府中小住,誠心禮佛,無可非議。然皇帝陛下自散筵後,稍稍拾掇一番後便徑直尋去,美其名曰是探望太夫人,而有早前呈上帛書拒見的先例,陛下親自走一遭,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心如明鏡一般,太夫人只是其次,真正要見的是長公主。
林靖澄承認自己心存僥倖,稍遲幾步楚帝的輿輦,只為能親眼見上她一面,可終究事與願違···
“蘭亭,你與明禮分府別住以後,還需謹言慎行。明德已死,該出的氣,你們夫婦也該夠了。”林靖澄的話音一頓,徐徐睜開雙眼,儘可能將語音放得柔軟些,“蘭亭,你應知曉,即便此事洩露出去,於我林府而言,並未能損傷分毫,可彼時你又該如何自處?我和你···”
說話間又覷了一眼林明禮,嘆息道,“我和你娘費盡心思,保全蘭亭的名聲,不就是想讓你們夫婦二人安穩度日嘛?沒有什麼是比活著更重要,你是,明禮的孃親也是。”
吳蘭亭咬緊下唇,幾是要滲出血,她這公公所言,何嘗沒有道理?即便是豁出性命,似乎也不能動搖林府的根基半分,歸根到底她這夫君有個了不得的孃親。如今的結局雖有波折與巧合,但終究算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又何必在林府內惶惶不可終日呢。
林靖澄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淡然道,“何況,你婆婆已將明德之死歸咎於你二人身上,又何故無謂鬥法呢。不若兩相不見,圖個家宅安寧。”
吳蘭亭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林靖澄幾是看穿了她的內心,遂起身行了萬福,柔聲道,“公公所言極是,兒媳定當謹記教誨。”
林明禮振作了精神,這聲婆婆和孃親他還是能分得清楚誰是誰的,於是起身揖禮問詢,“爹,我娘到底是誰?”
“你娘?”林靖澄擱置茶盞的雙手一怔,又若無其事地回答,“你娘往後只能是我林府的夫人,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