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姑娘。與楊湜綰這等良家姑娘,不,嚴格來說該稱夫人才對,還是頭一遭對話,頓時不該如何自處。
林明禮緩過神時,連作揖的禮數都險些忘卻,所幸慌忙之間又將手勢調換回來,語音中略有些倉促道,“姑娘···咳···姑娘有禮。”
誰又能想到,尚書令府的大公子,竟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楊湜綰強忍著笑意,仍維持不動聲色的模樣,輕聲道謝,“妾身深謝林公子在此看護。”
這回話音聽得清楚,可林明禮卻又不得不沉淪在她那雙鳳眼之中。眸中那種閱遍繁華三千事,品盡人間煙火色的深邃與寒澈,與她那略帶沙啞與磁性的嗓音宛若天成,未有絲毫違和,予人一種別樣的視聽感受。
林明禮不知已遲怔多少次,只覺面頰滾燙,耳根有些發熱,支支吾吾道,“林某···昂,明禮···不不,我······”
說話間,手指不自覺的亂指,興許是連他也未曾意識到點向何處,目光直直地落在楊湜綰身上,長久移開不得。
楊湜綰有些慍怒,卻並未掛臉,只覺林明禮的目光過於赤裸,雖未含輕薄之意,但那種眼神,澄澈中帶了一絲欣賞?可楊湜綰將它理解為品鑑,似是從未見過這般的珍品,故而產生一絲好奇和探求的慾望。
誠然,楊湜綰與這位林府的大公子素昧平生,可他的名聲倒也聽得幾分,一方面有元瑤在替林盡染打探,其次,林吳二府的親事早已傳遍,商戶之間也常有私下議論。聽說是有斷袖之癖,如此竟還要與吳府小姐成親,當真是鮮廉寡恥,如此想來,成見更深。
“再次深謝。林公子若無他事,妾身先行告辭。”
楊湜綰本就是出於禮貌,特地道聲謝而已,可未曾想將自己當做擺件任由他欣賞。說罷,欠身一禮就要離去。
“姑娘且慢。”林明禮聽她語音有些微冷,頓感唐突冒昧,深揖一禮,以致歉意,訕然道,“林某孟浪,還請見諒。在下絕無輕薄之意。”
“不過是萍水相逢。”楊湜綰並未聽他多言,只留下這一句話就已邁開步子離去。
林明禮扭捏片刻,壯著膽子,上前兩小步,仰首望著石橋上的楊湜綰,高聲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楊湜綰身形一怔,只愣了兩息,又步履匆匆地下了石橋,口中喃喃自語,“還說未有輕薄之意。”
對岸的元瑤看了熱鬧,還未等楊湜綰近身,替她回應,“她叫楊湜綰,公子可記好了?”說罷又是幾聲媚笑。
楊湜綰見狀,臊紅著臉,扽了扽元瑤的衣袖,嗔怪道,“說予他作甚?”
“能讓林大公子險些追上來問芳名的,綰兒還是頭一個。”元瑤笑臉盈盈地挽上楊湜綰的藕臂,調笑道,“看來你二人相談甚歡。雖說他現下已有親事,不若予他做妾如何?”
“那我還不如去靜心庵當個女和尚。”楊湜綰翻了翻白眼,一面說起林明禮與她相見時是何等情狀,一面往芙蓉園外而去。
風乍起,吹皺一池秋水。
林明禮望著楊湜綰的倩影怔怔出神,她不同於其他女子,無論是眼神還是聲音,諸如孃親、府中侍女、還有安樂居的姑娘,都未能像楊湜綰這般,令他如此清晰的銘記這雙鳳眼、這副嗓音。
‘不過是萍水相逢’,林明禮的耳畔不斷地迴響起楊湜綰的這句話。不知為何,除卻家人與林盡染之外,還有人能令他的心湖泛起漣漪。
“楊湜綰···”林明禮口中不斷地念叨這個名字,弟弟不就是想促成自己與她之間的姻緣嗎?或許是對楊湜綰這個名字太過熟稔,又或是她與林盡染有些淵源的緣故,否則方才又怎會如此。想到此處,林明禮不禁一聲喟嘆,默默轉身離去。
日色漸晚,暮霞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