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至親相殘?殷晴捂嘴,難言心中感受。
她血親只餘兄長一人,只聽聞她一家叄口,原本居於崑崙山腳浮雲村,幼時饑荒數年,餓蜉遍地,父母都為護住她與兄長,雙雙離世。
崑崙地處極北之地,重山迭雪,巍峨磅礴,寒冷料峭。
生來浮雲村,兄長自小聽聞崑崙劍道,一劍寒霜,縱橫於世的傳說,望著被雪色吞沒的山頂,便下定決心往前,上山,去博一線生機。
那時那年正逢數九寒天,崑崙飛雪,兄長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師尊說過,初初見她與兄長那日。
尚且年幼的兄長將她緊緊綁在懷中護好,迎著滿山風雪,步履蹣跚,一點點往上爬,每一步都是煎熬,他小小的身影被淹沒在呼嘯漫山雪之中,終是迎著漫山風雪天,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她,一路爬上崑崙山。
聽師尊所言,兄長為盡力護她周全,險些凍死。
師尊見兄長心性堅韌,天賦出眾,便收其為嫡傳弟子。也替她擇名“殷晴”,可惜即便兄長以命相守,她依舊受寒氣入體,與劍道武學無緣。
或是如此,自小以來,上至掌門師尊,下至師姐師弟,無一不對她關愛有加,甚似手足至親。
“為什麼…”她聽見自己喃喃地問。
燕歸面容倦怠,似乎累極,靠在樹幹上閉目,嗓音也是沙啞,懶懶散散:“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青松落色,人間常態而已。”
山間起霧,朦朧薄霧彷彿墜落他滿面,殷晴看不清少年平靜眉目之下深不見底的情緒,品不出他說這話之時,心底可有幾分起伏,藏著渺渺茫茫的悲傷?
“究其一利,便可仇殺血親,我不明白。”殷晴嗓音輕輕弱弱,如說一場流緒微夢。
“有些事,你不用明白,只能接受。”少年低沉的嗓音在雲霧繚繞的林間,顯得有幾分飄渺:“接受這個世上,每一個人都有背叛你,傷害你的可能。”
“可是…可…”殷晴無法理解,聽著他的話,一字一句,皆讓她未嘗世間險惡的心如重擊,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在心底蔓延。
震驚、酸澀、痛苦、無奈。
她想到了自己的兄長,無論在外人面前如何冷淡自持,對待她永遠溫柔耐心,和她說話永遠溫聲細語。
她怎麼也想不到,世上竟會有親人如此狠毒地追殺自己的血脈至親,彷彿恨之入骨。
殷晴想安慰他,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靜靜而坐,殷晴沒再說話,燕歸亦闔眼小憩。
只有風在輕輕吹,吹來不知從何而起的愁緒。
天真少女似在這一刻才真正抽條長大,不再是束之高閣受師尊兄長庇護,無知無畏活著,亦不是遠離塵事喧囂,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她也慢慢睜開心中的眼睛,撥開雲霧,將將瞥一眼半真半假的人世間。
卻被一星半點風雲詭譎嚇得蜷縮回來,她抱緊自己,不知該退或是該進。
不知過去多久。
滿頭綠蓋之上天色灰翳,而今分明白日,卻靄靄若暮。
正值初夏時分,遠處幾聲雷鳴,轉眼濛濛煙雲輕散,斜風細雨驟來。
不一會便聞落雨聲霖霖,穿林打葉過,淅淅瀝瀝,颯颯作響。
殷晴摘一片寬大綠葉,遮住兩人,樹幹旁燕歸面容蒼白,昏昏沉沉,似乎對這場來勢洶洶的大雨無所覺察。
“燕歸,醒醒,我們進山洞躲著。”殷晴抬手搖他幾下。
“嗯…”少年低低哼一聲,額上熱汗涔涔,殷晴撫上他光潔的額,觸之一驚,好燙!莫不是邪風入體?先是負傷又受風寒,必不能再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