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動動唇,不知不覺潸然淚下。
殷彧嘆息,抬手為她輕輕擦淚,將她抱入懷中,嗓音半是隱忍到極點的恨意,半是痛楚到無言的哀慟:“猗猗,我知道你嚮往自由,亦嚮往仗劍天涯,去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是拘泥於崑崙山一方之地,可是我沒有辦法放心…猗猗,你沒有見識過魔教兇殘,等我將魔教剷除,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哥哥都陪你去,好嗎?”
“哥哥……”殷晴不知所措,兄長一向如山一般,小時候無論她做錯任何事,兄長總是擋在她面前,主動為她承擔。
殷晴頭一回覺得…這座山也並非永遠屹立不倒,永遠堅如磐石,他也有脆弱之時。
“哥哥…你怎麼了…”
殷彧閉目,細細道:“我無事,你好好聽兄長的話,好嗎?”
一句話令殷晴又心生委屈,她吸一吸鼻子,推開殷彧,一把擦乾眼淚,用澄澈分明的眼睛望著殷彧:“哥哥…我知道你是擔憂我,可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你,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能永遠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做一個時時刻刻受你保護的小女孩。”
她說完這話,堅定不移地轉身離去。
送走殷晴後,殷彧一人在亭苑坐了許久,他看白雲沉浮,彷彿回到那天那晚那個茫茫大雪天。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他身後。
殷彧沒有回頭,但他知道來的是誰。
有她在,他幾乎被仇恨淹沒心總能靜一分。
“那些事,你沒有告訴她嗎?”洛欺霜輕聲問。
“她永遠也不必知曉。”殷彧目視遠方,側顏堅毅:“我是她哥哥,所有的事情,我一個人記著就夠了。”
殷彧深吸一口氣。
她不必知曉,他深埋心底的過往從前。
殷彧閉目,遙遠回憶之中,在他六歲之前,他與爹孃、妹妹居於崑崙山下不遠處的浮雲村,是尋常的四口之家。
時隔多年,記憶中爹孃的樣貌已被歲月的洪流沖刷得漸漸模糊。
殷彧記得爹是位教書先生,那些年江湖不太平,無極宗橫行霸道,爹不會武功,卻有著江湖人的俠肝義膽,縱然他們日子過得清貧,他仍時常接濟路過的俠客,懷仁愛之心,濟救一方。
爹時常慢飲著酒,一邊教殷彧識文斷句,他總愛說:“男兒志在四方,君子虛極靜篤。出入江湖,當和光同塵,與時舒捲,不露鋒芒。彧兒,爹這輩子與你娘守著這小天地也夠過活了,你以後大了,也該去江湖上闖闖。”
幼時殷彧不懂得這話中涵義,待殷彧成長如此,提劍向四方,這說話之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孃親笑容溫柔,燒得一手好菜,灶上永遠溫著爹愛喝的松花酒和他喜歡的烙餅。
小時也有頑劣,偷偷用手指蘸著嘗過幾口酒,少年不識愁滋味,那時醉過幾回,長大之後,便再也沒有醉過了。
五歲時,妹妹出生了,這個小生命還未來得及給家中多添一道歡聲笑語,無極宗便大肆屠戮浮雲村。
殷彧尚且六歲,只能眼睜睜見著做了一輩子文弱書生的爹爹,為了守護這個家提起刀衝了出去,可不會武功的他又如何是魔教中人的對手?
孃親只來得及將尚在襁褓的妹妹塞進殷彧懷裡,她讓殷彧閉上眼睛,捂住妹妹的嘴,將他塞進床底。
她伏在床邊,淚眼婆娑,至死還不忘一聲聲叮囑:“彧兒,你從小就聽話懂事,最後再聽娘一次話,一會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這一世福薄,爹孃恐怕不能看你們兄妹長大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活下去才有希望,男子漢大丈夫,妹妹尚且年幼,你這做哥哥的,要保護好她…”
“這還有個娘們!”一人獰笑道,伴隨劍身出鞘,利器入骨之聲,幾點腥甜溫流灑在你臉上,孃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