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獵獵風來,吹動少年長髮飄飛,如夜色侵霜,拂起一身紅裳飄渺,若赤練當空。
少年闔目,修長指骨捏住一根通體蒼白的短笛,橫於唇畔,三兩笛音,借風而奏,徐徐傳來,在這泓崢蕭瑟的夜中,顯得格外飄渺悠遠。
月色惝恍,墜在他姣美的面容之上,眉目如山川之水,五官若凌雲之月,本是幅空靈清絕相,偏在額心繫有一根紅帶,平白添了份妖冶。
殷晴警惕退步,她看那白髮少年僅握笛而坐便若臨風玉樹,若只是平路相逢,難免不會稱讚一句:好一個懷瑾握瑜之相!
可在這萬跡無蹤的大山深處,無端冒出一個難辨雌雄的美人,殷晴只覺後背發涼,一陣驚恍。
只覺他越瞧越不似真人,更似山間精怪,妖異非常。
她驀地想起幼時兄長所講的異聞怪志,說是山間有鬼,貌似好女,口出人聲,婉轉動聽,以歌喉惑人,喜生啖人肉。
她拾起一根樹幹,嘴巴和手都在打顫:“你你…你是何人…是人?還是鬼?”
那雙線條凌厲的眼忽地一睜,狹長的眼眸漆黑幽深,薄而鋒利的唇一挑,露出個極蒼白的笑:“你說呢——?”
其聲琤琮,如玉相撞,如泉汀零。
是低沉悅耳的少年音。
殷晴雙目圓瞪,直直向後跌去,她確信他就是故事裡的山鬼:“你——別過來!我肉不好吃,我從來都不洗澡!”
月色清輝灑下,少年輕笑一聲,從樹冠一躍而下,激起寒鴉陣陣,鴉啼如嬰孩悲泣之聲,響在這寂寂山夜,更是悽然可怖。
聽得殷晴心驚膽顫,抖如篩糠。
“別過來!”
少年腳步未停,他這人天生反骨,生來作怪,若讓他往西,他絕計往東,若讓他停下,他偏要向前。
似得了許些樂子,他跨步上前,只聽那細細軟軟的嗓音透著哭腔,以手遮面,向後蜷縮:“別過來…不要吃我,嗚嗚…”
“從未洗澡?”少年輕聲慢問,唇畔掛笑。
殷晴唇齒生寒,點頭如搗蒜:“對對…”
他猛然湊近她,呼吸灼熱,呵氣如蘭:“可我怎聞著——你這肉香的緊?勾得我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骨節分明的手指勾纏她柔軟的發,輕輕一扯,殷晴“嘶”一聲,抬起雙盈盈淚眼,正對上少年似笑非笑的臉:“對嗎——小青。”
殷晴這才驚覺,少年修長如玉的指骨之上,爬著一隻黑紋翠色青蟲,肉嘟嘟,鼓囔囔的身子緩緩蠕動,直叫人一陣惡寒。
那蟲似通靈性,聽少年這般一說,倒是一張小口,露出滿嘴尖尖獠牙,細細密密的小齒,看得她寒毛卓豎,險些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