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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爍玉流金的火光裡,燕歸不知在想什麼,始終低眉不語。
殷晴以為他生了悶氣,下意識搖他胳膊,聲音泠泠如玉:“我錯了嘛,燕歸哥哥,你不生氣好不好?”
她兄長殷彧性格冷淡沉卓,甚少生氣,即便當真在氣頭之時,只要她撒個嬌服個軟,捏起袖子晃一晃,殷彧也能緩過臉色。
燕歸一抬臉,正見殷晴對他做個鬼面,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膚如凝脂的面上,是一張春風滿面的嫣然笑臉,那燦爛如暖陽的目光,卻讓燕歸心頭竄出一縷不可休止的冷火,他的思緒如柳絮飄飛,一時出神。
她在哄他開心。
她想哄他?
為什麼。
燕歸定定看她,整個人如冷水當頭淋下,渾身骨頭都在發涼,他眉目緊鎖,眼神森寒,聲音低啞:“不要叫我哥哥。”
殷晴張大嘴,旋即又緊緊抿唇,“哦”一下,看起來不太高興。
少年屏住呼吸,目光深沉若萬仞寒山,千丈幽潭。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從害怕,到不怕,再到此刻竟試圖哄他開心。
如若讓她真正見識一番他的手段,她還有膽子對他如此眉飛眼笑嗎?
他是否對她太過於溫柔手軟,或是殘存的良善之心在隱隱作祟?
溫柔到連他自己都出乎意料,他已經因她耽誤太多時間。
甚至生出幾絲過分的,難以置信的心軟。
他該殺了她。
但此時此刻,他負手握住短笛,叄寸寒芒本該在瞬息之間出鞘,而今卻一動未動。
是不忍,是仁善,亦或是什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萬般情愫?
或許…
長夜寂寂,風聲凜凜。
殷晴隔火觀雨,清霧婆裟,眼前少年闔目思量,神魂不知飄向何處。
或許在他初遇她那夜。
在那皎皎無邊月色之下,在那謖謖風吟耳畔之時…
在他未能第一時間殺她之際,便是他此生至今,做的最為致命的一個決定。
臨近春深夏初的夜雨,淋淋漓漓的雨聲清脆,風輕輕吹,吹過少女的眼睫顫一顫,又吹過少年的耳墜搖一搖,銀鈴飄響,叮鈴鈴的空靈清音在北風裡,在春雨裡,在她心裡,聲聲不絕。
“你怎麼了?”雖然他不知為何又面無表情,她還是忍不住問。
殷晴的聲音落在風裡,像被拂起的煙柳,又輕又飄渺。
少年如夢初醒般眨眼,在斜風細雨裡抬眸,溫暖的火光墜了他滿目,卻點不燃那寂寂無塵的眼。
如風霜掠過,萬物寂寥。
凌厲的眉眼靜默地看著她。
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存在,他千不該萬不該令一個錯誤在心底蔓延。
一個長在腥風血雨裡,生在謀求算計中的人,一旦生出星許的弱點,就足以令他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能在此起了惻怛之心,哪怕一絲,也絕計不能,他要將之親手扼殺。
少年唇線平整,下頜緊繃,指骨根根扣住,好似終於下定決心。
燕歸閉目,冷漠地落下兩字:“睡覺。”
殷晴張大眼,不知所措,只覺他當真難猜,一夕之間,兩張面孔,時冷時熱,好生奇怪。
有病。
真有病。
全然不知,她的性命系他一念之間。
世說人有千千面,在他身上,了了可見。
天光既破,急雨滂沱,山野裡晨芒晦暗,煙雨朦朧。
殷晴醒時,燕歸正站在山洞邊,迎光而立。
少年身姿如松如竹,清朗蕭疏,有颯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