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感覺在做夢,又好像很清醒,夢見在爬山,晴天白日綠水青山。拂面而來悶燥燥的風,滿耳的蟬鳴,她正趴在孟豫的背上,嘴裡喊著駕,催他走快一點。他倆的笑聲傳出去老遠。
可是孟豫的氣味乾淨清爽,不是這樣混著泥土腥氣的皂角味,粗糙的陌生男人的汗味兒。胃裡火燒火燎,又聞到不舒服的味道,險些沒吐出來,遠遠的說話聲沙沙地傳進耳朵裡,她努力想聽清對方說了什麼,可是神經繃得太久,晃悠悠的小搖籃讓人抵不住睏意。
“就這個了,幾千塊錢你可別後悔。”李常樹越看越不得勁,心頭懸的慌,太瘦太孬,“想好回去咋跟你媽說?早知道先前那一夥怎麼著也先定一個,長得是粗蠢些,皮糙肉厚好生養,你媽可不急這個嘛。”
李長樹又回頭瞄了一眼趴在外甥肩上嫩生生的臉,是真標緻,他白活半輩子沒見過一個比她好看的。可是好看不能當飯吃,關鍵看能不能生,花大價錢買回來一個藥罐子,那可就虧大了。
李長樹揹著手,眉頭蹙成兩條毛毛蟲沉默走著。李存根也沉默著,他現在還有點暈乎乎的,手上小心翼翼墊著柔軟的屁股,那軟綿綿的觸感融入掌心,太輕了,簡直感覺不到身上有個人。聽到她不舒服的哼哼,慢慢調整了姿勢,往上顛了顛,讓她更結實坐在他臂彎,不至於咯得肉疼。
李阿媽早等在家裡,兒子跟他大舅一大早出去她就開始等,喂完豬喂完雞,清理了門前一大塊雜草,還沒回來。她大女兒李存葉今兒專門從婆家過來,準備看看弟弟買回來的媳婦,坐在門邊納了半天鞋底。兩個人正說著話,他們就回來了,李存葉先丟了東西跑過去看,瞪大眼睛還當弟弟撿回來個天仙。
李阿媽也驚了,開啟院子西面屋子的門,四個人站在床邊看了半天。李阿媽有些嫌棄這女娃生的太好,生的好心氣高,越待不下去,折騰的時間就越長,“還沒醒?”
“說是路上太鬧,餵了藥,時候到了自己就醒了。”
“沒什麼毛病吧?”
“誰知道呢?看著體體面面的,沒事吧。”
“柴的很,養養該能好?”
“能好,鐵定能好,根子他爹天上看著呢。”
陳嬌從來沒有睡過這麼長的覺,眼睛閉過去能到天荒地老。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到處看,麻白的床帳用得時間不短了,灰僕僕的好些地方破了洞,床靠著窗戶,床頭一臺人高的櫃子,上面堆著被褥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櫃子上面掛滿零碎的小工具,牆角堆著木馬鋸子,看起來像是一個雜物間。
頭皮一跳一跳地痛,身上充滿長途旅行後的倦怠痠軟,下床的時候眼前一黑險些栽去地上。外頭陽光正熾,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照進屋子,滿室明亮。陳嬌渾身發寒,心頭充滿迷茫和恐慌,她其實有意識,知道自己已經被賣到離家很遠的地方。
這樣荒唐可怕的事情只在電視上面看過,總覺得離自己很遠,即使厄運降臨,好像身在夢中,眼前荒唐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遐想。可是不是的,之前沒注意的那些後續此時清晰無比,被拐賣的那些婦女兒童,沒一個有好下場。小孩子被人販子弄成殘疾,只為了換路人那點惻隱之心爭取更多的乞討,那些女孩子要麼賣進窮鄉僻壤淪為生育工具,要麼進了灰色地帶,一輩子就這樣輕易毀掉。
不可以,她不可以,她才二十一歲,剛剛畢業跟男朋友感情正好,家庭美滿父母還在等她回家。陳嬌撐著一口氣走到門邊,手上沒什麼力氣,並盡全力拍在門上聲音也很小。
剛才分明聽見有說話的聲音,仔細再去聽,什麼都沒有了。陳嬌更加用力,“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開門,放我出去,我要回家,開門!”
沒有人理會,她聽見外面有狗叫聲,還有人在驅趕,可就是不理她。陳嬌氣得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