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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玉家待了十幾日,村上大多也認識他這個白面書生,偶爾有婦人到梅玉院裡換點東西,也要喊他聲柳先生。讀書人地位在他們這群百姓眼裡,那可了不得,都是未來的秀才老爺舉人老爺。
縣裡頭幾十年也才出個貢生。窮鄉僻壤之地,正經上過私塾的也不多,梅玉這村子又夾在幾座山之間。柳獻容被追著從溫暖的繁華之地逃竄到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心裡別提多怨氣。
每日被這群刁民看猴子般看著,殺人的心思便也有了。
“柳先生,這是我家地裡自個種出來的紅薯,給您嚐嚐。”村裡的婦人滿心想著讓柳獻容幫忙教教認字,臉上擠出笑容,又放了些紅薯。
坐了好一會,她才慢吞吞離開。
待婦人走後,柳獻容頓時沉色:“以後別讓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你不喜歡?”梅玉不怕他變臉,缺了根筋似的。
他不作聲,立刻轉換話題,“你有瞧見什麼沒?”
“他們住在客棧呢。”梅玉心裡不覺柳獻容是他自己說的好人,也不信這群神秘兮兮的道士是替天行道。只有一點,他們都是極有本事的——可那和她有什麼關係。
柳獻容願意給錢便罷了。幾句話的功夫能得許多賞錢,這個問題梅玉知道怎麼選。“你是沒什麼心眼的,道爺我放心,就算你起了什麼壞心思……那也瞞不過我。”柳獻容威脅道,“我只需要動動念頭,你腦子裡所想的所看的,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搜魂術他還是擅長的,只是用在凡人身上,大機率搜完魂便也廢了,徹底痴傻。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梅玉要做什麼手腳,那就得付出代價。
顯然,缺心眼的梅玉從不做多餘的事情。
這倒救了她一命。
自己或許對她太過,柳獻容想了想,好似替她著想一般:“你也不必覺得那些個仙人有什麼好的,凡人的事是凡人的,仙人的事是仙人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從不相互干涉。他們瞧你,那便跟瞧路邊的螞蟻一樣。”
其實他也沒說錯,哪怕不是他這樣的邪修,所謂的名門正派也沒有幾個以天下為己任。凡人?那是什麼?一群未開化的野人罷了。
梅玉若是好好聽自己的話,那自己一定好好對她,她要錢便給錢……他才不像那些正道般迂腐。唯獨不順眼地就是梅玉家的莽夫,這幾日似乎對自己有所察覺,這莽夫便以暗含敵意的目光瞧著自己。
沉悶的剁肉聲咚咚咚從案板上響起,震動使得明亮處細微的灰塵隨之揚起,比如柳獻容頭頂這根年久失修的木頭梁。覆蓋著一指厚的灰,角落裡結了蛛網,偶爾地面有不知名的小蟲飛快爬過。
他有感覺,這個木頭似的莽夫在針對他。
無論是大早上天爬起來剁肉,還是在院裡刨木頭,木屑飄得四處都是,他存心不讓自己靜養。跟他說話,他也不會回應,始終埋頭苦幹。
不知好歹的貨色!定把他大卸八塊!
柳獻容恨恨地琢磨,道爺還沒對他下手呢,這莽夫就有膽子鋝鬍鬚。柳獻容披了衣裳,面容雪白,在灰塵裡埋頭咳嗽——專挑梅玉回來的時候,身子便一陣顫抖,嘔出口血來。
血自然是假的,梅玉也知道他是裝的。可又不能不管,畢竟他如今是財神爺,便朝院裡喊道:“你停一停,要吵死我嗎?你這幾天,怎麼天天在屋裡,不去打獵?”
張延在屋裡守著好幾日,出去的時間變少,大半時候都在梅玉視線以內。
“這幾天山上路面溼滑,怕是有地方塌了,過些日子再去。”他一面解釋,一面刨了塊平木板,很快哄好梅玉:“我給你做個梳妝桌,你不是抱怨沒有麼,連銅鏡一起給你裝上。”
“那好,要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