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月,看書的人太少了。
所以,黃昏的時候,當江一水拎著一網兜的書回家的時候,江天來望著進門的女兒,詫異的瞪圓了眼睛,“這是幹啥呀?收破爛兒了?從哪兒整的?”
江一水忍不住笑了,“啥啊?啥破爛?這些都是招財的書!”
順勢一瞧鍋臺……大灶底下點著小火,熱乎乎的蒸汽從木鍋蓋邊兒緩緩而上,整個廚房充滿了一股玉米麵餅子的香氣。
江天來輕輕的嘀咕了一句,“招啥財?淨出么蛾子。”
隨手接過了書,“算了!不說了!餓了吧?趕緊洗手吃飯,我燉的鹹魚大餅子,給你和你哥留著呢。”
江一水兒使勁吸了吸鼻子,“真香!”
動作麻利的揭開鍋蓋,往裡一瞧,大鐵鍋裡滾著三四條鹹魚,鍋沿上貼著大餅子,瞧著就叫人眼饞,“爹,這不年不節的,咋還開葷了?”
“這不嘛!你哥從醫院回來也沒歇著,直接就上渠了,你呢,又在城裡忙著照顧向東,你們倆不吃點好的,哪有體力幹活啊?水兒,你先吃?”
話一說完。
就張羅著要給女兒盛魚。
江一水兒擺了擺手,“爹,別忙活了!我等我哥回來一起吃。”
一轉身。
挑門簾兒進了自己的房。
江家的條件在七星村裡屬於中等,房子也是中規中矩的大平房,坐南朝北,一進門就是廚房,靠牆是燒柴火的大地鍋,碗架,水缸一應俱全。
臥室分列廚房兩側,江一水住東屋,江天來帶著兒子住西屋,屋裡也沒啥特別的傢俱,兩鋪大炕,炕櫃,桌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江一水在紅雙喜的臉盆裡洗手,江天來沒進屋,就依著門框,把書順勢放到了炕頭上,“水兒,你明天幾點去向東那兒?”
“不去了!”江一水用毛巾擦完手,就手腳利落的把書從網都兜裡拿出來,整齊的放到了炕桌上,一片腿,上炕準備看書了,“他說不用我了。”
“啊?咋回事兒?”江天來有點兒發懵,“你是不是又得罪人家了?”
“我咋那麼愛得罪人家呢?”
“那為啥不用你送飯了?向東一個人在醫院,誰照顧他?”
江一水挑了挑眉,“我也沒細問,他都那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傷了腿,還能吃不上飯?”
就是!
下午,向東還去過圖書館呢。
看著還挺歡實。
應該也可以自己買飯,“再說了,他不讓我去,肯定是有想法了唄,我還非上趕著往上貼?說不定,人家單位安排人照顧了?”
“這話咋說的?”江天來一拍大腿,“我上午回來之後,就上山下了個夾子,想著逮個兔子啥的,燉了,你再給向東送過去呢!”
生活條件不好……農村人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江天來繼續往下說,“反正,不管咋地吧,你明早去山上看看,無論逮到啥活物,咱都給向東留著。”
這個可以有。
江一水兒點頭答應著,“那行!我明天一大早就去!”
不再多說了。
低著頭開始看書。
江天來緩步退了出去。
給女兒衝了一杯紅糖水,悄悄的擺到桌面上,藉著夕陽的餘暉,望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唉!水兒,你在我家,真是受苦了。”
“嗯?”江一水沒聽清,從書本里抬起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爹,你說啥?”
“沒啥!沒啥!”江天來囫圇的打岔,“我說,瞧這個意思啊,今晚要下雨了。”
轉身回了廚房。
江一水扭頭看了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