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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譚池水,花葉交疊,盡數開放。
菡萏搖擺,粉與白緊緊相擁,亭亭如蓋,風姿綽約。滿堂乳白色閃爍入長歌的瞳孔,驚豔得他忘記了呼吸。
他露出笑容。一時間,他忘記了這段時期一直沉澱在心頭的戰爭陰霾。
“美嗎?”聲音從身後傳來。
“很美……謝謝。”長歌興奮回頭,卻忽然愣住。
一名黑髮黑眸的青年,站在他身後:“我恢復人型了,所以送一場荷花給你,謝謝你陪我這麼久。”
長歌愣了一會。
相處這麼久,他早就察覺,救世主就像他的同齡人一樣。原來救世主如此鮮活,沒有史籍裡那樣厚重。
但很快,沉重湧上心頭。
……恢復人型也就意味著,他們要回去了。
“你想好辦法了嗎?”長歌問。
“嗯。你旅遊的時候,我偷偷和中央政府聯絡過,我們已經準備好政變了。”青年說。
“現在不太行吧。”長歌說。現在不是好時機,黑髮少女的力量太強了。
“再耽擱下去,那個文明就會死去更多人。”青年說:“長歌,這幾十年我想了很久——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救世主?我曾經信誓旦旦告訴你,我是。但在初見黑髮少女的那時……我能感覺到,好像我和她都不是。”
“什麼?”長歌愣住了。
“我擁有那位救世主的大部分記憶,也擁有一樣的容貌。但這未必能證明……我就是他本人。”青年低低地說。
“不。”長歌盯著他的眼睛,搖晃著他的肩膀:“你是救世主,項鍊哥,我只相信項鍊哥!”
青年笑了出來。
滿池荷花,在笑聲中再度開放,露出了霜雪般的白。
“好。我儘量是。”
……
這夜,長歌沒有睡著。
他盯著手裡的項鍊盒子,看了一晚。
救世主、人類燈塔、文明領銜人……那麼多沉重的稱號壓在那個青年的脊背上。可長歌如今才意識到,他無比信任的那個救世主,真的很年輕。
他閉上眼,將寫好的琴譜放在懷裡。他原本打算送給青年,但還是等到事情平定後……再送吧。要是丟了就不好了。
第二天,他目送青年離去。
但幾天後,傳來了新的訊息。
——黑髮少女察覺到了政變,把秦將軍關了起來。她宣稱項鍊哥是冒牌貨。不久後,就傳來了人們抓住項鍊哥的訊息。
長歌不知道這是陷阱還是真事,但他不能等待。
拿起劍,往回走。
這幾十年來,在項鍊的指導下,長歌已經練就了很強的實力。當他衝向中央政府,很少有人能擋住他。
往前走,出劍。
踩過泥地裡的血水,一步步向前。
愚昧的信徒朝他砍來,又被他放倒。
藍月高懸,他的耳邊寂靜無聲。
人們罵他是——引來疊影的……文明叛徒。
要他千夫所指、千刀萬剮。
他們罵他——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冒牌貨的狗。
——可他做了什麼。
他反覆地錄製自己的聲音,喚來了能夠規劃千年計劃的救世主。
他站上高臺讓人們不要成為劊子手,被打得聲帶撕裂。
他這幾十年走遍大地,由於自己的容貌,被罵過、打過、驅逐過。愛與幸福不屬於他,但那又怎麼樣。
——他想讓蘇明安得到該得到的。
幸福、安康、光輝、敬重。怎樣都好。他是個偽劣的複製品,但蘇明安不是。蘇明安不應背上千夫所指的罪名,也不應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