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許久,桌上的鯽魚豆腐湯飄著香氣。
呂樹捋了捋自己掉落的大量白髮,忽而聽到男人的聲音。
“小樹。”男人說:“你願意做我的乾兒子嗎?”
呂樹的眼睛睜大。
“我想做你的親人。這半年來和你相處,我也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孩子,家裡多了很多煙火氣……”男人似乎考慮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以後我們就一直一起生活,像過去的半年一樣。”
望著男人懇切的眼睛,呂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步入了一場美夢。
這世上不存在無緣無故愛他的人。但是……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好……”
他感到眼眶溼熱,那個太華山上死去的少年似乎短暫地活了。
原來真的有人不求回報地愛他。
即使他兩手空空、別無他物。
……
新年守夜的那一刻,看著十二點的煙花在遠方綻放,呂樹雙手合十,默默許願。
他希望……這樣的幸福,請永遠不要結束。
等他再大一些,就回報男人的恩情。然後好好練刀,尋找復仇的機會……總有那麼一天的。
他會幸福的。
……
【——呂家小子,你忘了自己是誰嗎?你想給那個好心人招來禍患嗎?】
……
一個月後,呂樹收到了一條資訊。
他知道是誰——是仇家。
他們一直在盯著他受苦,等他享受了短暫的幸福,就要把幸福奪走。又或者,這個發信者是在好心提醒他:仇家已經盯上了男人,如果他再不走,男人就要遭殃了。
……他到底在貪戀什麼。
那些人既然敢追殺他,又怎麼不敢迫害一個城市裡的普通人?
“……”
呂樹收起了手機,沉默地吃完了飯,很快離開了。
男人給他買的襯衫短褲、給他買的植物大戰殭屍玩具、給他買的小盆栽,他都不敢帶走。他怕自己帶走了這些,會給男人帶去麻煩。他僅僅只是帶走了——半年前他與男人逛街時拍的大頭照,15元一版,最便宜卻又最珍貴的東西。
照片上,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呂樹靦腆地低著頭。那時呂樹的鬢角還有一點黑髮,現在已經全白了。
他將這張照片,放進自己的內口袋,貼近心臟的位置。
他沒有告知男人真相。男人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但普通人的正義感在那些沉重的東西下一文不值,就算拼盡全力吶喊,最後也會悄無聲息地被蓋住。人們只會看到鏡頭下的東西,但鏡頭的操控者不是他們。
就算告訴了男人,又能怎麼樣呢?古武世家權勢滔天,男人的怒吼只會帶來危險。
於是,他只是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寫著:
【致養父:
最近,我的親人聯絡了我,我要回老家了,謝謝您半年來的資助。請不要灰心,您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我的老家有山有水,是個很黴好的地方,您不用丹心。我的親人也都是很好的人,他們為我買了新衣服和新書急,和我一樣大的同靈人也很關照我。
總之,我會生活得很幸浮,衣食住行也都完黴!再過幾年,我會回來抱答您的!那些我的衣服和書本,請留給下一個孩子吧!
——小樹】
……
美夢結束了。
他的人生在十七歲停止了生長,但在與光相逢的那一年,傷口被溫柔的大手癒合,像一株雨後破土的青竹,他開始重新生長。但只是短短半年……生長終止了。
呂樹將信放在男人的床頭櫃,最後望了一眼男人熟睡的樣子。這是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