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韓訓熱衷和他抬槓,不打算讓他更加得意。
“哦——”徐思淼拖長聲音,意味深長的說,“不是嗎?那我去問問吧。”
話音一落,韓訓的手就抓著徐思淼不放,唯恐他心血來潮跑去觀眾面前顯擺,暴露他們藏在第一排的事實。
“不準去。”韓訓說,“給我老老實實坐到電影結束。”
為了能夠清晰感受到觀眾反饋,韓訓這次帶徐思淼出門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和全副武裝的。
徐思淼這個傢伙,喜歡炫耀還愛搞事,曾經出過事的手機,已經成為韓訓手裡的機質,不到散場絕不歸還。
從他們坐進電影廳第一排起,徐思淼就發揮了他一向愛鬧的脾氣,一直在逗韓訓。
現在,韓訓動了手,握住他的手腕,徐思淼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反手將韓訓的手掌握在手心。
“好啦,我開玩笑的。”徐思淼往他肩上靠,“誰叫你把我手機給收了,電影還有那麼久才開始,我閒。”
“閒就睡覺。”韓訓的無情貫徹到底,一出門就變得強硬,根本沒有在家裡任徐思淼為所欲為的縱容樣子。
睡覺啊……
比起在電影院睡,徐思淼當然更喜歡在自家溫暖的大床上,抱著韓訓一起睡。
徐思淼向來不喜歡在滿是陌生人的電影院待著,可是韓訓要看的不是電影,而是觀眾們的真實反饋,自然需要在這種人生吵雜的地方,靜靜等待《404》播放。
電影的全片,他們早就看過了。
所有影評人都驚歎於人性審判的善惡,還有人類在死亡面前的脆弱。
可是,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言之川的臺詞上。
那是韓訓的化身,言之川說的話,就像韓訓藏在心裡不曾告訴他的話。
言之川說,許肅,你不屑於解釋,但是我們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言之川說,你救了我的命,即使你是殺人兇手,我也只是把命還給你而已。
言之川說,我很害怕,但必須有人要去做這件事,所以我害怕沒有什麼用。
徐思淼乾燥溫熱的掌心,摸著韓訓修長的手指,指腹的戒指都被他捂出絲絲暖意。
他能感受出言之川的恐懼,許肅的遊刃有餘。
那不僅僅是演員精彩的演技,還有對白之中若有若無的氣息。
他問:“你心裡在害怕什麼?”
韓訓愣了愣,微微偏頭,能看見徐思淼低垂的長睫毛,藏在棒球帽沿下。
他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眸子泛著澄澈的光,狀似無意的繼續說:“言之川在電影裡一直非常勇敢,思路清晰,做著許肅和探險隊的中間調解人。可是,他怕死。”
哪怕言之川大義凌然的說著無懼死亡的話,拳頭也是顫抖的。
何智導演在細節裡,完美展現出人物的複雜與矛盾,言之川害怕死亡,卻逼迫自己去為團隊犧牲,令許肅不得不暴露身手,救下這唯一一個心存善意、從未作惡的普通人。
看劇本的時候,徐思淼認為,這是韓訓給他一個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藉機秀秀恩愛,拿來滿足他想在劇本里英明神武的願望。
但是,看完電影,他心裡的感觸和預想中截然不同。
言之川會崩潰、會怯懦,表面看起來冷靜從容,內裡的壓力隨時都會讓他悲觀的選擇自我犧牲,去成全一群居心叵測的同伴和一個剛見面不久的陌生人。
誠然,陌生人許肅是徐思淼的化身,可徐思淼清晰感受到的不是愛情,而是消極的絕望,和言之川毫無求生欲的漠然。
冷漠得好像曾經的韓訓。
所以他問:“言之川害怕死亡。韓訓,你又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