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正月剛過去不久,京中不知哪裡來的傳言,道這仁平伯世子乃是奸生子。勾欄瓦舍附近的說書人便也來跟著湊熱鬧,將這幾十年前的舊事傳得兒有鼻子有眼,猶如親身經歷過一般。
不過這編排歸編排,如今世風便是如此,京中平民閒暇就愛聽這些,就算是宮中官家也難免被當作談資。何況仁平伯府還攀了安國公府這門親事,眾人就算私下說笑,也沒有搬至檯面上的,不至於傷筋動骨。
哪知這日開封府衙卻來了位六旬老叟,姓陳名榮,原是汴京人士,四十年前遷居祖地。狀告仁平伯貪念美色,逼死髮妻,且有當年仁平伯與崔氏幽約的手書為證。
官家即位二十餘載,多有民告官之事,開封府尹邵大人聽聞關係到人命官司,絲毫不敢怠慢。
陳姓老叟雖義憤填膺、聲淚俱下,便是證實崔氏先前與仁平伯有染,後頭謀害發妻終究並無實據。偏這案子所涉過多,邵大人不敢擅斷,此案一而再三,便遞到了御前。
王崇乃天子近臣,且又在刑部,官家特意喚他至跟前,問道:“說來這原告被告皆與卿有關,原告家的姑奶奶陳氏可是你那養母的生身母親?而這被告,又是你妻子母家?卿覺此事當如何辦才好?”
王崇忙叩首答道:“此事臣與原告、被告皆有干係,不敢亂議。”
“無妨,你起身罷。”
王崇聽了方道:“官家,此事臣亦有所耳聞。論說四十年前的舊事,縱然擅理積案的宋公猶在也難斷,不好教人信服。人命官司茲事體大,自然不能憑原告一面之詞。”
官家端坐著看他眼並不言語。
他又行禮道:“官家問臣意見,臣不敢不答。臣聽聞,仁平伯卻不曾否認與其夫人有逾矩之事,臣先外祖母在九泉之下怕是難以心安。此事有違倫理綱常,世人對公爵之家尤為看重,市井中已有閒言碎語。”
王崇當真清楚官家心思,官家有意削減宗祿,然而各家府上拜將封侯皆是於本朝有功,官家無論拿誰開刀都難免有過河拆橋之嫌。
他在這當口讓陳榮來把事情鬧大,這會兒又在官家跟前說了這些話,可不正是“瞌睡遞來枕頭”。
“依你的意思,該怎麼處置?”
官家開始還問王崇意見,此刻又話鋒一轉說要“處置”。王崇見他已有決斷,只道全憑官家做主。
“聞得你家夫人已有了身孕,可是真?”
這事王崇並未發帖告知親朋,不過官家曉得自然也有他知道的道理。
“確實有了身孕。”王崇答道。
官家笑說道:“倒是有福氣,待孩子生了我也讓人去添份禮,你退下罷。”
王崇從宮內出來,剛到府前,就見門房匆匆來迎,道:“國公爺,仁平伯與世子來了,周管家不敢讓他們久候,請去花廳了,只讓小人在此處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