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像他過世的母親,一樣的鳳眼薄唇,一樣的濃稠艷麗。斜長的筆直的濃眉,眼神風流。她私下裡看過那個女人的相片,黑白照,穿旗袍,高傲仰著的下巴,栩栩如生,不知道生前是怎樣風華絕代的美人?
「你討厭什麼?」沅芷問。
「……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
「……」
更分明不該僭越,他心如明鏡,但是他今天喝多了:「你為什麼不走?為了他的錢,為了他的權?他給你多少,憑你的能力弄不到……」
「段懷。」她按住他的肩膀,「不是我想不想走的問題。沒有坤哥,我現在可能就在街上討飯,這是債。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當初我就想明白了,我不後悔。」
「言不由衷。」
她覺得他好像是笑了,他的笑容帶著奇妙的耐人尋常的味道,她站起來,然後他也貼著樹幹撐起身子。
「酒傷身,再難過也少沾。」
他沒回答,望著夜色下的花圃出神。
「你早點休息。」
她要回去了,上了兩步臺階,他在她後面說:「我想搬出去住。」
「……」她轉過身。
「反正我留在這裡也多餘。」
「為什麼這樣想?」
「難道不是?」
她想了想,說:「我得請示你爸爸。」
他輕嗤一聲:「阮沅芷,你就不能有點自己的主見?」
「……」
夜色裡,她看到陰影裡他飛薄的唇一碰一合,聽到他這樣清清楚楚地說:「你有本事,有能力,但你不敢反抗他。
你就像他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不同的是,你有利爪,不過打不開籠子。
你和她們,沒有本質區別。」
「……」
「我看不起你。」
我看不起你……這句話變成一個魔咒,縈繞在她耳邊,一直到次日,兩個很大的黑眼圈。
段明坤在後院的日式茶室裡招待客人,她負責工序,煮茶時失手掉了茶餅,熱水從鍋裡濺出。她馬上縮回手,燙傷的地方起了紅,火辣辣的灼痛。
「怎麼這麼不小心?」段明坤拉過她的手看了看,「等會兒讓劉叔去拿點青草膏。」
「用不到那個,我自己用冰塊敷一下,很快就好。」她抽回了手,在他身邊跪坐下來。
「說起來,這地方很久沒來了。」沅芷說出自己的疑惑,「這是招待什麼貴客?」
「是自家人。」
「您還有親人?」沅芷說,「從前沒聽您說起過。」
「現在還不是,以後就是了。」段明坤看看她,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像照顧小懷、正東一樣照顧他。」
「……」
門外有腳步聲,沿著臺階漸漸傳近,隔著移門,她聽到劉叔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另一個人的。半晌,劉叔在門外說人到了,移門被人從中間推開。
午後,有一束光穿透開啟的縫隙,似乎開啟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漸漸擴大,她下意識抬手擋住這刺眼的光。
耳邊聽到進來這人說:「我來遲了。」
「茶剛好,小樓,你坐。」段明坤招呼他在對面坐下。
白小樓對他鞠躬,然後看著沅芷,對她點頭:「這位是伯母吧?」
「你這樣叫,她恐怕不高興。」段明坤說,「她一向自詡美貌,不輸給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小樓會意,卻又為難:「可我若是叫大嫂,不是亂了輩分?」
「文哥算我半個長輩,現在他去了,我就拿你當半個弟弟了。」段明坤想起已故的文靖宇,不甚唏噓,「當年,我、文哥、應雄,我們三個,我是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