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沒有上茶。
段懷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神色很平常。沒有段明坤,段家就是一盤散沙,現在的六龍山,程家一家獨大,如日中天的勢頭銳不可當。
「等很久了?」程少陽從實木樓梯上一步一步下來,低頭挽起襯衫的袖子。
傭人給他布巾擦手,他擺手讓人退下。待到客廳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沙發裡,他們斜向角度坐著,彼此都在打量對方。
「幾天不見,你的臉色就這麼差了。」程少陽從胸口的口袋中取出煙,給他一支。
段懷說他戒了。
「可惜了。」程少陽點燃了自己的,煙霧徐徐升起,他架起腿脈脈望向一邊。走廊角落裡有玻璃缸,魚兒在水草間嬉戲。
他說:「小時候,我記得你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玩金魚。有一次,大家一起去花鳥店,你為了兩條金魚和王胖子打了一架,被揍得鼻青臉腫。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潛進王胖子的宿舍,逼著他吞掉了三條金魚。
後來他那麼怕你,是這個原因,想不到吧?」
「……」
「禮拜天,我陪你去灣仔碼頭挑了新的金魚,才玩了幾天,你又厭了,我卻一直留著魚缸,按期換水。」
「……」
「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兄弟的,現在卻弄成這樣。」程少陽笑了笑,「只好說聲抱歉了。關於胡曉琳,她那天來做考察,窺探到了我們家毒品加工廠的的秘密,我只好一勞永逸。邱正東,那是他自己找上門來尋死,我沒有辦法。」
「一句沒有辦法就這麼過去了?這是一條人命。」
「所以我說抱歉。」
「我想受害人的親人不會接受。」
「你說的是阮沅芷吧。」程少陽瞥他一眼,彈掉菸灰,隔著煙霧眯起眼睛看他,「你真這麼喜歡她?喜歡到她成為你衡量一切的標準?」
「……」
「我不是送你周芸了嗎?還是不行?」
「別提她。」段懷直冒虛汗,拳頭緊了又緊。他想喝點水,桌面上卻什麼都沒有,只好按捺下來。
「那說說阮沅芷。」段懷說,「我本以為你只是一時興起,想不到你這麼較真。」
「也別提她。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真的要我走投無路你才甘心?」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其實主動權和選擇權一直在你手裡。如果你願意,我們還是朋友。我的成績不如你好,懂得也沒有你多,但是,一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好的朋友要坦誠相待,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覺得呢?」
段懷緩緩站起:「如果你擔心沅芷找你報復,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如果你膽敢傷害她,或者是有傷害她的念頭,哪怕我現在真的一無所有,我也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是個瘋子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話都撂地這麼明白了——程少陽笑出聲來,覺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後仰的身子幾乎倒進沙發裡,就在那一瞬間,甩手砸掉了桌上的菸灰缸:
「滾!你給我滾——」
段懷離開了別墅,離開了這個年少時常年玩耍、帶給他無限歡快的地方。
本來是想好的,應該好聲好氣,可是他提到沅芷的時候,他就忍不了了。這樣不歡而散,還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
與此同時,程少陽的話也對他有了一點啟發。
胡曉琳哪兒都不去考察,卻偏偏去了程少陽所在的工廠。那麼偏僻的地方,真的只是巧合?為什麼白小樓那一瞬間就推測出她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並且準確地知道地點?
周芸那麼碰巧看到他和成菁菁在一起,也是巧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