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兩個禮拜就開學了吧?」她聲音溫柔,「高三了,更要好好學習。」
段懷說:「已經請了家教,落下的課程會趕上去的。」
「那是好,高考很重要。」
「我比以前更清楚了。」他說,「我想好了,最好是去北方,也許……」他這時停頓了一下,「也許會出國。」
「……」
「按照我爸的意思,他不希望我出去。說喝幾口洋墨水又能怎麼樣?他還是希望我留在這裡。」他說的時候一直沒看她,「我挺想出去看一看的,總是留在同一個地方,其實沒有什麼好處。太過閉塞,眼睛裡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沅芷的聲音哽住:「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
「你也這樣想?」他微微一笑,「以前太任性,有得罪的地方,請不要見怪。」
「不會。」
「你總是大度的,不像我,又小氣又任性。」
「……」
最後他們停在別墅門口,段懷低頭換鞋,起來後對她說:「謝謝你們送我回來。」
「謝什麼?」沅芷喉嚨酸。
他看窗外烏雲密佈,黑沉沉一片覆壓在天際:「快下雨了,今早看的預報,可能要下一整晚。」回身時候說,「你們還要出門嗎?」
沅芷看小樓,小樓說:「倒沒有別的事情。」
「我讓李姐多準備兩份晚餐。」他起身沿著迴旋樓梯上去。
沅芷在樓下看著他年少的孤單的背影。
他一直走,一直走,沒有回頭。
離開的,不止是他的背影。
她在吃完飯後敲開他的房門,裡面沒有人,過道里也沒有,一直穿過客廳,她看到陽臺上有火光。
走過去一看。
他半蹲在那兒燒東西——那些她買給他的大衣、圍巾、棒球帽,原來一直被他珍藏在櫥窗裡,他一次都沒有穿,一次都沒來得及穿。
她站在那兒說不出任何話,任何言辭,現在都是多此一舉。想離開,腳又黏在地上,她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駑鈍。
他往銅盆裡放進一條手帶,抬頭看到她了:「你來了。」
「嗯。」
她的眼前是滿滿的火紅色,火舌卷著星子,包住盆裡遺留下來的東西,殘留著猶豫的念想。膨脹的衣物乾癟下去,她聞到刺鼻的味道,最後,只剩下灰燼,薄薄的一層鋪在發燙的底層。
「嚇到你了?」他用水澆滅餘火,站起來。
「……」
他走到窗邊開啟紗窗,網格上有小蟲子,伸手趕跑,得以呼吸一口窗外的新鮮空氣:「那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能太得意忘形,不能對你太友好,否則會亂了方寸。我以為我對你那麼差,別人就看不出來,我自己也會忘記。
我麻痺了其他人,自己卻越陷越深。」
結果感情積累,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他看著她的眼睛:「你很喜歡他?」
「……」
他轉過頭看窗外的風景:「以後別去夜店了,我能看到,別人也能看到。你現在的身份,還是不要那麼隨心所欲的好。」
「……」
他負手在背後,此刻轉過來笑了笑:「你說,我要是從來沒遇見你該有多好?」
如果從來不曾遇見,該有多好?
沅芷帶著這個問題回到自己的房間。腦海里倒映過一幕幕,段懷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他們親密無間,他不多話,卻只對她親近。
他的愛意,隱匿,沒有辦法發現。
在黑暗和寂寞中行走,一人獨行,不遺餘力不願回頭,這樣偏執而固執。
這樣一直五年。
五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