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確實是不一樣了……
在書房坐了好久,他才慢慢起身,放下一個字都沒有寫的筆,將那奏章又看了幾遍,才收起來,重新裝回卷軸裡,袖著去了內院。
杜恆霜午睡方醒,一個人懶洋洋地斜靠在紫檀臥榻上出神。
看見蕭士及居然大白天到內院來了,杜恆霜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起身,只是眯著眼睛仰頭看他,笑著道:“今兒是吹什麼風?我們的大將軍居然青天白日地就進了妾身的房……”
杜恆霜一般不用“妾身”稱呼自己,除了跟蕭士及打趣調笑的時候。
蕭士及卻沒有如同往日一樣跟她嬉鬧,而是臉色嚴肅地坐在紫檀臥榻的邊上,將那捲軸取出來,對杜恆霜道:“你看看……”
杜恆霜見蕭士及這樣嚴肅,知道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忙也收了嘻容,坐直了身子,從卷軸裡抽出了那道奏章。
一讀之下,杜恆霜的雙手也在瑟瑟發抖。
“這曹不要臉的實在是太惡毒了!”杜恆霜忍不住罵道,“他寫這道奏章,就是想我們全家去死啊!——士及,你一直只想要他去死,並沒想過要他全家去死。我看你還是太善良了。這種賤人,就該全家死光!”
杜恆霜實在是怒不可遏。范陽曹刺史的這道奏章,算是將蕭士及和永徽帝之間的微妙平衡給打破了。
杜恆霜覺得最委屈的是,她和蕭士及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造反!
當然,也是因為就算他們豁出去了,也是絕對不會成功的,最後肯定全族被滅的結果。
哪怕他們兩人活膩了,他們也不得不為幾個孩子著想。
如果永徽帝就憑了這道奏章就開始整蕭士及,他們其實反抗的手段並不多。
這些年,他們暗中使力,對準刺史這個職位下手,將軍權剝離出來,然後掌握在自己手裡,就是擔心有一天,皇帝看他們不順眼了,他們一點倚仗都沒有,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他們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呢,這一天就要到來了嗎?
蕭士及看見杜恆霜這樣憤怒的樣子,緊張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他笑著拍了拍杜恆霜的肩膀,道:“彆著急,還沒有那麼嚴重。只是我們……心裡有鬼,所以一看見就炸毛了。你的心情,跟我先前在外書房的時候一模一樣。”
杜恆霜深吸一口氣,也覺得她剛才反應太過了。
確實就如同蕭士及來說,他們是心裡有鬼,才被這一道奏章嚇破了膽。其實他們的打算,除了安子常和崔三郎,也許還有許紹,並沒有別人知曉。
更何況他們的打算,從來就不是要造反奪天下。
所以說實在的,另外幾個人只要為自己家族著想,也會站到他們這一邊,不會做這種拆臺的事。
而這范陽曹刺史,明明就是被蕭士及挫敗了他私下打的小算盤,才上這樣惡毒的奏章。
將蕭士及抬到和起兵的太上皇一樣的地位,這絕對是不安好心。
“據說陛下也下旨申飭了曹刺史。但是同時陛下也把這道奏章秘密轉交給我,你說是什麼意思?”蕭士及溫言問道。他發現,這個世上他唯一能分享這些最隱秘事情的人,只有杜恆霜。別的人,他誰都不放心,包括安子常、許紹,甚至還有杜先誠。
杜恆霜慢慢地將那道奏章塞回卷軸裡面,沉吟道:“陛下這一招,其實很聰明。你可以理解為是對你無比信任,所以把別人上的詆譭你的奏章也轉交給你看。”
蕭士及苦笑,“我有這麼蠢嗎?”
杜恆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陛下是在敲打你,告訴你,你做的事情,他不是一無所知。所以你最好安份點,不要讓他揪住你的小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