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惶恐,卻也不敢推拒,只好由著他握著手回了廊下。
其實在此之前她並不討厭他,雖言語不饒人,冷峻漠然性情古怪。
可她莫名的就是不討厭他。
他那時還是皇子,因朝中兩黨相爭死傷無數,二皇子又病弱、那時已危在旦夕,被太傅從掖臺帶回主持大局。
原以為只是太傅一黨用來制衡五皇子一黨的棋子,以防二皇子有什麼不測作為後備太子人選,根本沒人將他放在眼裡,豈料二皇子一死,他藉著太傅一黨的勢力扳倒了老三和老五,成功登上帝位。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登帝前信佛不過是卸下他人防備的幌子,登基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規模滅佛,將長安周邊大大小小百座佛寺盡皆夷為平地,收回戰亂年間被僧侶侵佔的土地,解放佃農和其妻小親眷,並廢除所謂的初夜制度,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她那時候回京沒有多久,母親手裡有兩畝舊產被一佛寺侵佔,衛敬恆根本不管,她去擊鼓鳴冤,唯有新上任的縣尉聽聞後替她主持了公道,依的就是這條新頒佈的法令。
他從來都是那樣的人,怪不得他先前知道她是漕幫的人也沒有處置她,不過是利用她捕殺江照罷了。
她就像他的提線玩偶。
那日,她在蕭凜的護送下回宮,換了身衣裳就被帶去了紫宸殿。
“怎麼這樣看著朕?”李玄胤批完一則奏疏,抬頭看她。
他眉眼深邃,是極硬朗俊美的長相,嚴肅的時候威懾力十足。
舒梵心裡有怨也不敢對著他發,只垂著頭道:“臣女不敢。”
皇帝如有實質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看得她心驚肉跳,更不敢抬頭,將身子伏低了些。
空氣裡的氣氛有些僵,原本清淡好聞的薰香似乎也變得惱人,盤桓在周身無孔不入,鼻息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
她說不清是酸楚更多還是不忿更多,亦或者是無力。
他做的一切好像都理所應當,從來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
侍奉的小太監夏毅更是惶恐,捧著茶端下去不是,擱下也不是,尷尬極了。
好在皇帝神色如常,從他手裡接過茶盞喝了口,讓他退下。
“奴婢告退。”夏毅忙退了出去,不忘將殿門緊閉。
此時已是深夜,內殿只亮著兩盞紗燈,更用明黃色的紗罩籠了兩層,屋內光線黯淡而柔和。
皇帝高大修長的影子靜靜投映在金石磚地上,站了半晌,復又看她:“你是在怪朕利用你誘殺江照一事?”
舒梵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道出緣由,一時竟有些怔住了。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他竟也不惱,又低頭喝一口茶,將那茶盞隨手擱置案上。
輕輕的“啪”一聲,卻像是拿什麼東西投擲到她心湖裡,激起陣陣漣漪。
他望著她倔強的模樣,雖礙著身份極力忍著,但眉眼間都能看出不忿,忍不住失笑,語氣卻柔和許多:“朕並非有意。”
不是他不信衛舒梵,只是為保萬無一失,需得試上一試,以確保她和江照不是一路的。
他倒也沒有將江照一行人趕盡殺絕的打算,逼他至此也只是打壓居多。漕幫在江湖上的勢力可見一斑,要是漕幫垮了,其餘那些大大小小的反瑨不臣的幫派更沒了掣肘。
雖只是猜忌多少有些愧疚之情,此刻她跪伏在那邊,瘦瘦小小的樣子,實在伶仃可憐,他心裡惻然,將手平直地遞到她面前:“起來吧。”
舒梵餘光裡看到他寬大的手掌,骨節分明的手指,隱含力道,那樣大大方方地展現在她面前。
她心情複雜,終是藉著他手裡的力道起了身。
“過些日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