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姝公主來之前, 在心裡已經由她接收到的零碎資訊拼湊出了唐瑛的基本模樣。瘦、窮、粗野暴力, 必然毫無教養。
等她見到穿著傅府家丁服色的少女,對唐瑛的印象更是直線下降。
元姝公主自小得寵, 走到哪裡都有人捧著, 身邊環繞的人穿戴都不差, 猛然見到卷著袖子剛刷完馬的唐瑛, 她的衣服下襬還粘著草葉,強忍不適把人打量了一番, 見她行禮還是個不倫不類的模樣,穿著男式短打就算了,居然還行了個拱手禮, 簡直忍無可忍。
“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人?竟是連禮也不會行?”
除了她下巴尖了點,面板白了點,眼睛又清又亮之外, 打扮簡直不堪入目,還真是個幹粗活的料。
滿宮裡隨便揪出一個宮女,哪怕是浣衣灑掃的, 也比這個丫頭瞧著齊整吧?
——傅琛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
唐瑛隨口胡扯:“小的家裡在山上, 一年四季也沒幾個人, 常年侍候馬兒,難道我行錯了?”
傅琛繃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又趕緊抿下嘴角,擺出他那副歷來在九公主面前冰冷的面孔,請二皇子上座。
元姝公主:“哦, 原來是個山裡的野丫頭,不怪不懂禮數。”
元閬落座之後,見唐瑛被當面嘲笑也毫無反應,不由想起前世的她,成為皇子妃之後被人惡意中傷,她表面上似乎並不在意,實則背後傷神不已,只是唐家的女兒要強,不肯在人前示弱而已。
“小九不可無禮,各地風俗大有不同,怎可隨意嘲笑別人?”他在外向有禮賢下士之美名,此話倒也與以往作派相同,眾人不以為異。
反倒是傅琛掃了一眼精心打扮的元姝公主,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起來。被元姝公主當面輕視嘲笑的唐瑛卷著袖子露出凍的通紅的胳膊,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樣。
元姝見她臉蛋長的尚可,但細一瞧這野丫頭露著的胳膊上居然還有舊傷痕,不由萬分嫌棄:“喂,你那胳膊是怎麼回事?”
宮裡的女人,總有一身細膩白淨的皮子,萬一磕著破著一點,生怕留下疤痕,眼前大大咧咧露著胳膊上舊傷疤的少女實在重新整理了她對女人的認知。
唐瑛胡編亂造:“說起這事兒就有得講了,我們家原先也還不錯,家裡養著不少馬,不過惹人垂涎,被人連夜勾結山匪來搶,被山匪砍的。公主是不知道,那山匪滿臉鬍鬚,身高九尺,跟大熊似的極為駭人,追著我家裡僕人四處亂跑……”
“我胸口這兒被他砍了一刀,原來以為必死無疑,誰知道竟然活了下來……”
唐小姐頗有說書的天份,將一場深夜馬場被奪的兇殺案講的緊張又刺激,直聽得九公主倒像個土包子,不住追問:“後來呢?”
“我們兄妹倆核計了一下,老家是活不下去了,連夜摸到了縣衙放了一把火,這才來京城討生活。”
“沒被那貪官抓住嗎?”九公主還意猶未盡,並未曾注意到她親兄長驚異又好笑的表情——原來唐瑛竟然是這樣的性格嗎?
唐瑛攤手:“那狗官貪生怕死,還怕出來被我們兄妹給砍了,窩在小妾房裡不敢出來,只好便宜他了。”觸及傅琛一言難盡的眼神,暗想這麼狗血的故事似乎、好像、是有那麼點觸及律法了,連忙改口:“……我們兄妹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可沒有隨便殺人。”
九公主一拍桌子,氣憤填膺:“這等狗官,殺了便殺了罷,有什麼可怕的!”
唐瑛言若有憾:“可惜當時我不知道還能認識公主,不然殺了也就殺了,又有何懼?!”
傅琛額角青筋跳了兩下,莫名想起那個深夜:“你這副模樣礙著公主的眼,還不退下?”哪有人這樣拿自己的傷疤胡扯八道娛樂不相干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