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說法——
說有種改換大運的風水陣,叫做百士推流局,做好了可免天災人禍,保百年順遂,是個結果極好的局,唯一的問題是過於陰毒了,尋常人根本下不了那個手。
因為這百士推流局,需耗費三百人命。
一百煞將,一百苦民,一百奸人。
這不同的面容的石像,剛好與其相應和:面容憤怒的石像是煞將,哭喪著臉的是苦民,咧嘴笑的乃奸人。
“三百人……”薛閒被這聲勢浩大的邪陣驚了一跳,“真能折騰啊,凡人作起妖來,可不比我差。這三百人得上哪兒去弄?這可不是小數目,哪怕攔腰砍半,也多少會引起些騷動吧?上百人蹤跡全無,就是瞎子也該有所覺察。”
他正說著呢,玄憫正翻看著的石像裡“叮噹”一聲,掉下了一樣東西。聽音色,多半是個銅皮鐵片之類的玩意兒。
畢竟是屍身上帶著的東西,少說也沾了些腐朽腌臢物,玄憫皺了皺眉,忍不住又從下襬處撕下了一小片白麻布。
薛閒聞聲嗤道:“你再這麼撕下去,這僧袍該變短打了。”
他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玄憫的袍子只是不沾塵土,實際是頗長的,幾乎能蓋住他全部腳面。行走起來幾乎觸地,卻又總是隔了那麼一絲距離。而他每回這麼撕扯下來的,甚至不足半個巴掌,他就是再撕上十七八回,也不見得能短多少。
但是薛閒就是閒不住嘴,時不時就想惹他兩句。
玄憫隔著白麻布,將掉落下來的東西拈在了手裡,襯著一點微光,細細看著。
那是一枚小巧的鐵片,一面雕著獸頭,一面似乎刻著名字,只是刻著字的那一面又被人以刀鋒塗掉了,劃滿了刻痕,看不清本字。
薛閒見玄憫沒搭理他,便趁著這禿驢正蹲著身,從暗袋裡默默擠出了一點頭:“嘶——這東西眼熟。”
“見過?”玄憫本想把他摁回去,聽聞此話便暫且收了手,把這鐵皮朝他面前遞了遞。
“想起來了。”薛閒道,“去臥龍縣的路上,山間廢廟不少,我們在裡頭歇腳時撿到過一枚,那廟裡還留有血跡,我估摸著有過一番爭鬥。後來入臥龍縣城門前,我和那書呆子在城門腳下又撿到過一枚。”
這樣一式一樣的東西,顯然是統一製作的,多半來自於軍中。
軍中兵將個個都是在生死路上游走,但凡真正打過仗的,刀尖無一不沾著人血,說起來倒正合了所謂的“煞將”。只是軍中將士管制嚴明,怎麼可能突然少了百人還不曾上報?
薛閒這大半年也只是在市井間遊走,對軍隊知之甚少,倒是玄憫有些耳聞。
軍中人人有這麼一塊鐵牌,一時方便編寫人頭冊,二則方便往來盤查,三是……如果某天戰死沙場卻連馬革都未能裹上一塊,無法歸鄉,這塊鐵牌便會代替屍首,落葉歸根。
若是並未戰死,而是年暮體衰、斷手斷腳或是受了諸如此類的重傷,再上不了沙場,便會退籍。鐵牌是不會收回去的,但是會把鐵牌上刻著的名字抹去。
“你這些又是從何處聽來的?”薛閒仰臉問道。
玄憫愣了一愣,搖頭道:“忘了,興許曾在街角巷尾聽人議論過。”
薛閒覺得這禿驢也是個奇人——由那蜘蛛痣來看,他約莫是有病的,由其睜眼便不認人來看,病得似乎還不清。但就這麼個疑似有著失魂症,還總端著冷冰冰的高僧架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倒黴和尚,居然能在市井中混出這麼多資訊,著實有些難以想象。
薛閒問:“你看著像是會說人話會聊天的人麼?”
薛閒答:“不像。”
玄憫面容不變,伸指把他圓滾滾的腦袋……也興許是身子,管他呢,總之是摁回了袋裡。
“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