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的脾氣很好,但一下子說了這麼說,還是擔心對方會厭煩。
對方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沒關係。葉,你曾經在我面前提過他那麼多次,也一直沒告訴過我這件事,”那一頭聲音諄諄,“說明你心中仍不想與他徹底斷開聯絡,是麼?”
葉唐沉默片刻:“……是。”
他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樣繼續下去罷了。
得獎的那一年,他望著臺下攢動的人頭生出一點悲傷,拼命在找些什麼,可又知道能進殿堂的都是專業人士,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他會知道結果嗎?
什麼時候會知道自己拿獎了的事情?
他會回想起什麼嗎?
還是說……從那次決裂以後,就再也不關心這些事了。
其實現在回頭看,那時候自己其實心裡就開始有些後悔了。
只是一時連自己的真實想法也摸不清,又因為年輕氣盛吊著面子不肯低頭,沒想到一拖就又過了三年。
他現在甚至不敢揣測那三年傅臨風又是怎麼過來的。
海登還在電話那頭說話。
“所以,你覺得他變了嗎?這麼些年。”
變了好多,更成熟、更精明,從沉默寡言變得更能好好與人社交了,會開自己的玩笑,會給他買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然後看著他鬧騰。
“沒有。”葉唐今天第一次如此堅定,“他還是……沒有變。”
“那就對了,葉,”海登說,“我相信從他那邊看來,你也沒有變。”
“別太愧疚,也別想太多。”他緩緩道,“至少在你們這裡,音樂不是結果,而是一種媒介。”
他的語速不快,咬字乾淨,清清楚楚地對葉唐說:“因為你們還能透過音樂觸碰到靈魂。”
葉唐倏地安靜下來。
像那一日自己心事紛擾彈錯的音符一般,這句話同樣如同琴槌不輕不重地落了下來,卻依舊讓他感到震顫。
-
葉唐彈了一夜的琴。
除了必備的練習曲以外,他沒有碰其他樂曲,而是不停地重複著那一首他剛完成的曲子。
往日的回憶終於不用再隱匿地藏起來了,葉唐早就記下了曲譜的細節,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從單純的練習到演繹,從演繹到肆無忌憚地傾注情緒……直到十指都在發燙,他才酣暢淋漓地停了下來。
時間已是午夜。
可他一點也不覺得累,也深知自己現在肯定沒法很快入睡。
他還是很興奮。
興奮到……想要把這首曲子的名字告訴對方,或者乾脆自己彈給他聽。
想到這裡,他才如夢初醒似的去找手機。
從回家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琴聲蓋住了鈴音,他現在才發現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和一條微信訊息。
竟然全都來自傅臨風。
時間是好幾小時以前,兩個電話幾乎是連著打的,而訊息則是在自己沒接電話後的半小時。
內容很簡單——上次說的飯店約上了,明天有空麼?
葉唐連忙打字:有的。
過了半晌沒回復,葉唐想了想傅臨風的作息,這時候估計早就睡了。
傍晚跟海登的話重新浮現在腦海裡。
於是他變得矛盾,一邊愧疚得甚至想躲開傅臨風,一邊又安慰自己,對方一定懂得他。
現在就是個絕好的機會了。
凌晨三點,萬籟俱寂。
傅臨風現在睡著了,而等他看到留言的時候,說不定又是自己在睡覺了。
不用直面交流的優點,就是讓他能趁機把想說的,大著膽子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