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過去的時候,雪梅娘正在西間炕前做衣服。
他們家有一臺飛燕牌縫紉機,是雪梅孃的陪嫁。這時候女人有臺縫紉機就和男人有輛腳踏車一樣,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他們村總共也沒十臺。
而且雪梅家還有一臺掛鐘,就掛在西間牆上,從門口就能看到。那掛鐘走秒的聲音咯噔咯噔,非常響亮。
蘇盈被聲音吸引,抬頭看了一眼,圓圓的錶盤,酒紅色的木殼子,小時候外婆家也有一臺。
看她們進來,雪梅娘熱絡地道:“嫚嫚,你和雪梅倆睡東間。炕上囤著地瓜,晚上燒火熱乎得很。”
蘇盈就上前道謝,“嬸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到雪梅娘,蘇盈想起蘇向東笑話雪梅的事情。眼前的雪梅娘面板白皙,高鼻樑大眼睛,嘴型有點不搭,但在鄉下也是挺漂亮的。壯壯遺傳她所有優點,雪梅卻遺傳大部分缺點,也真是醉了。
雪梅娘一怔,隨即笑道:“哎呀,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來給雪梅作伴不是正好嘛。”
讓她詫異的是嫚嫚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懂事呢,難道是梁美英教的?
那個喜歡佔人便宜把別人當傻子的梁美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表示存疑。
寒暄兩句,雪梅就領蘇盈去東間看看。
果然如雪梅娘說的,一大半的炕上用磚頭壘起一尺多高的矮牆,裡面放著地瓜,等打春以後要在這裡席地瓜母子,等發芽長苗就可以拔下來去秧地瓜。
靠炕頭這邊空出一米左右的地方,疊著一床藍白格子的褥子,還有一床白底紅綠花的被子,睡兩個小孩子綽綽有餘。
雪梅拉著她上炕玩,從一個麥草盒裡拿出花繩。
女孩子沒有什麼玩具,不是翻花繩就是跳繩,要麼就是玩毽子。但是毽子要用布頭縫,裡面還要裝點玉米粒,可不是哪個孩子都能玩得起的。
玩了一會兒翻花繩,屋裡已經黑下來,蘇盈就告辭。
雪梅娘笑著挽留她,“在這裡玩兒吧,一會兒嬸子就做飯吃。”
雖然人家熱情挽留,蘇盈卻不會當真,她道謝婉拒之後告辭回家。
村裡人習慣性地熱情,不管樂不樂意人家留下吃飯,出於禮貌都會說兩句。一般人都知道這是客套話不能當真,但是有那實心眼子的就會果真留下來等飯吃,這就讓主人家很尷尬,心裡少不得埋怨一番卻也不好趕人走還得強顏歡笑招待。
當然,也有那些臉皮厚哪怕主人家不挽留都想辦法留下蹭吃蹭喝的,比如蘇向東。
蘇盈出了傅家門,剛拐出巷子就碰到他在那裡溜達。
看到蘇盈他立刻眼睛一亮,“嫚嫚,他們家做飯了嗎?”白天雪梅爸出去跑小生意,晚上回來都要喝點小酒的,蘇向東必蹭。
蘇盈忍不住想翻他個白眼。
雪梅爸前幾年就開始出去跑點小買賣,家裡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飯桌上也豐富得多。比如冬天別人家都是煮地瓜、玉米麵餅子、秫秫面窩窩頭,下飯菜也就是各種鹹菜,隔幾天吃頓鹽水煮白菜滴幾滴油。雪梅家就有細面摻著吃,菜有白菜粉條、炒蘿蔔等,隔幾天還能吃點肉,甚至還有一些烏賊、蝦米等海貨兒。
這在村裡是不多見的,也只有村幹部家可能會吃。
雪梅爸還喜歡喝點小酒,所以蘇向東經常來蹭飯蹭酒。
其實原本蘇向東蹭飯的人家不止一家,只是大家都不富裕,加上小農思想都想佔便宜不吃虧,哪裡能讓人整天來家蹭飯?只有傅民友這個人比較大方,換句話說有些好顯擺喜歡聽人家奉承高談闊論,再者好面子不願意當面拒絕人,所以蘇向東就固定一家蹭。
蘇盈感覺得出雪梅娘一點也不樂意,只是不好意思拒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