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將軍退下後,外邊響起侍從的聲音,「公主,崔小郎來了,已依言卸甲。」

阿霽面露驚訝,沒想到他會妥協。

蜻蜻和蠻蠻則齊齊搖頭,勸諫道:「公主三思啊!」

「去吧,」阿霽眨了眨眼,神秘一笑道:「我有分寸。」

二婢相繼下車後,崔遲珊珊而來。

他不僅卸去甲冑,還簡單梳洗了一番。

玄色窄袖單綾袍,羊脂白玉蹀躞帶。他未戴幞頭,髮髻綰得倉促,鬢角洩下幾縷蜷曲濡濕的發尾,柔化了冷硬剛毅的臉部輪廓。

哪怕是便服,仍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對阿霽而言,車廂寬敞高闊。

可在崔遲看來卻略顯侷促,因他實在高大,雖不過十七歲,身形卻遠比同齡少年茁壯。

「崔阿兄,坐吧!」阿霽讓了讓,禮貌地拍著身畔空席。

崔遲向來鄙夷洛京浮華艷冶綺靡放蕩之風,一心想求娶溫婉貞靜冰清玉潔的程月羽。

為此他潔身自好,從未與任何女子獨處過。

今夜可是努力說服自己,本著一心為公的精神才上了阿霽的車。

原以為站著就把話說了,可事實上根本挺不起腰。

無論屈膝跪著,還是躬身站著,都像回話的奴婢。

阿霽嘛,拋開身份也不算外人,就和自家姊妹差不多。

何況他若不坐,反倒給她笑話了。

略一沉吟,他便拱手謝過,掀袍落座。

壁上數盞琉璃燈,華光映亮了崔遲額角的汗珠。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阿霽,狹長的鳳眸中幾乎噴出火來。

阿霽一臉無辜,「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既起歹念,就休怪我不客氣。」

崔遲又掙了掙,可腰間、手臂和腳踝皆被牢牢拷著,根本使不上勁。

舒適寬敞的坐榻陡然變成刑椅,僅僅是因為一句話。

他提出以阿霽為投名狀,假意倒戈崔旻,伺機取他項上人頭。只要崔旻一死,賊人就會望風而逃,否則唯恐夜長夢多,城中生變。

阿霽聽後並無過激反應,正商討細節時,忽地反手扳動了機關。

只聽得『咔噠』幾聲響,靠背後猛地鑽出數條飛索,像生了眼睛般各司其職,分別銬住了他渾身各關節。

難怪特意囑咐他卸甲,他還以為她嫌血汙汗漬醃臢,卻原來……

想到這裡,崔遲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你快把我放開,」他沖她呲牙,惡狠狠道:「否則我讓你此行功虧一簣。」

阿霽指了指脖子,從容道:「再發橫,我這就給你加條項圈,看你還神氣得起來不。」

她說著莞爾一笑,作勢去摸機關。

崔遲抑制住怒火,閉上眼不去看她的惡毒嘴臉,在心裡默唸『大丈夫能屈能伸』,強迫自己冷靜。

「你把我放開,不然我要喊人了。」他壓著嗓子道。

阿霽忍俊不禁,故意拖長尾音調侃:「喊什麼——非禮嗎?」

崔遲霍然啟眸,惱羞成怒道:「你身為公主,應該做洛陽閨秀的表率,怎可如此輕佻放浪?」

阿霽向來以淑女自居,平素很注意言行舉止,第一次被人質疑品行,氣得眼淚差點湧出來。

這輛車是謝珺送她的及笄禮,車中那八爪魚似的機關也是他精心設計的。

他曾委婉地告訴阿霽,可以和男子同車,可對方若有非禮之舉,她只需按動車壁隱秘處的機關,便能將其制住。

阿霽約莫知道非禮的意思,但具體所指卻不是十分清楚。

她認識的少年郎君不少,其中不乏風流浪蕩者,可因她身份特殊,那些人只敢和她的女伴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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