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霽那邊就更奇怪了,這丫頭行事向來嚴謹,怎麼在關鍵時刻要捨棄最大的臂助?
難道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姑母倒行逆施二十餘年,已經引得天怒人怨,所以上天決意撥亂反正?
他按捺住狂喜和激動,清了清嗓子道:「安徐,咱們先前的約定還作數。」
崔遲呆呆地望著他,李匡翼促狹一笑,「都是男人,你的心思我明白,只可惜阿霽這丫頭面熱心冷,性情涼薄,根本不懂你對她的感情。你放心,等事成後我把她完好無損的交給你。屆時四海之廣,舉目無親,她不依附你聽你的還能去哪?」
短短几句話,崔遲卻聽出了一身冷汗。眾所周知,阿霽最大的靠山便是姑母和姑丈,李匡翼這話的意思是,他要弒君?
李匡翼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惶恐,微微一笑,溫聲道:「放心好了,於公於私,我都不會動你的。」
崔遲半信半疑,端詳著他道:「郡王要我做什麼?」
見他總算進入正題了,李匡翼欣喜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聲道:「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等到那一天,你只要能按兵不動,便是大功一件。」
崔遲恍然大悟道:「您是要我牽制翠羽營?」
李匡翼微微點頭,面色凝重道:「翠羽營是本朝第一支女軍,獨立於京畿五軍,外邊對她們的戰力、戰術甚至兵器配備全然無知,一旦動起手來很吃虧。你手下的兵馬是大將軍的親兵,若真到了不得不開戰的時候,恐怕只有你們能擋住。」
崔遲強忍著沒有笑出聲,翠羽營是崔易奉命組建的,如今由阿霽掌控,李匡翼這是要看崔易左右手互搏,還是看他們夫妻自相殘殺?
他垂下眸子,萬千思緒盡皆斂濃睫,像是首肯了。
阿霽在濯龍園將養了兩日,待能下地才終於見到女皇。
她在池畔小亭中作畫,周圍滿是散落的宣紙和白絹,落花一般,在風中漫捲。
阿霽想起了姑丈給她看過的小捲軸,猜測著她應該在畫他們的過往,遂俯下身撿起一副。
可撞入眼中的不是曖昧流動的少年情侶,亦不是柔情蜜意的恩愛夫妻,而是奇形怪狀的魑魅魍魎,彷彿寺廟壁畫上的十八層地獄。
她驚呼了一聲,畫紙脫手而飛。
姮娘扶住她,輕聲道:「公主勿驚,有人靠飲酒消愁,有人靠遊玩解憂,咱們陛下向來是靠作畫紓解的。」
阿霽驚魂未卜,抬手拭了拭額上虛汗,與姮娘一起拾級而上。
兩人在亭前石階下駐足,姮娘示意阿霽稍等,自行入內請示。
隔著飛舞的紗幔,隱約可以看到姑母熟悉的側影,阿霽眼眶一熱,差點滾下淚來。
姮娘很快出來了,輕聲道:「公主自行見駕吧,我就不奉陪了。」
阿霽有些忐忑,如今少了一個人,他們的世界就像缺了一角,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姑母,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怕看到她憔悴神傷的樣子會先崩潰。
姮娘已經退下了,她只得硬著頭皮緩步上前。
「阿霽。」正躊躇之際,聽到有人喚她,阿霽抬起頭,看到一個修長高挑的身影分開垂幔走了出來。
那人挽著高髻,著素色大袖衫,衣上墨跡斑駁,通身只有黑白二色,像個落拓不羈的瀟灑文人。
阿霽怔怔望著她,見她面色雖蒼白,可眸光燦若秋水,頰邊甚至還帶著一絲溫煦的笑意。
「姑母?」她有些愣愣地望著她,直到她伸出一隻手來,才如夢初醒,下意識地握住了她。
她的手很涼,細瓷冰玉般,阿霽恍然覺得,眼前之人似乎只是個殘影。
女皇引她進去,兀自倚坐在憑幾前,曼聲道:「你和小遲怎麼回事?」
阿霽抱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