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嘆了口氣,看起來事情只能一步步來。如果她學會了染布,攢了錢,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四處打探,到時候也有錢付神醫的旅費和薪金。
兩日後喜妹去韓記布莊的染坊做事,韓知魚並未出現,喜妹巴不得這樣。她力氣大手腳勤快,從不偷懶耍滑,染坊的媳婦婆子都挺願意跟她搭夥兒。只是那個領頭的劉師傅對她不冷不熱,既不得罪也不吩咐她做事情,但凡喜妹想靠近他,他便非常警覺。
喜妹問染坊的女人們,她們說劉師傅怕人偷學他的本事,韓老闆想盡了辦法要人偷偷地學劉師傅染布的技術,結果都無功而返。劉師傅知道他們的心思也不點破,大家如今保持著那樣的默契,一個幹活兒一個給錢,互不干涉。
喜妹打聽劉師傅是揚州來的,如今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平日從不出來見人,躲在家裡繡花。劉師傅跟其他染布大師傅一樣,有門絕活,那就是能染出一種似雨過天青的藍和雲霞層疊的粉,韓一短給起了個名名字叫“雲蒸霞蔚”。這種布每年大量賣去省府,再被各地的布商買去,很是走俏。染坊的學徒都卯足了勁想跟劉師傅學,可他不冷不熱,對誰都好對誰又不親,更別提那些想打他女兒主意的人。
喜妹每日除了幫婆子們浣紗漂布,也常常去前面幫人抬抬重的東西,例如染料、布匹。當然是在劉師傅看不見的時候,只要他見到她,便立刻惡聲惡氣地讓她去做女人的活兒,對她比別個更加戒備。
如此轉眼過了七八天,過幾日是麥收農忙季節。喜妹又怕謝重陽會被接回家幫忙做家務,這日傍晚把活兒幹完便匆匆趕去二嬸家。
如今老謝頭和謝婆子夫妻回家準備夏忙,只抽空來看看他。謝重陽性子和順,為人溫柔,能幫人寫寫信,算算賬,那些下人都喜歡他,平日對他頗多照顧,加上喜妹時不時地給他們送點什麼,自然個個對謝重陽份外和氣。
屋裡也沒什麼傢什兒,不過一張八仙桌,四張椅子,再有兩隻笨重的木櫃。西間炕頭上一張陳舊小炕桌,上面擺放著基本破損又被仔細粘合的書卷。炕幫上糊著一層層的草紙和破布,已經被煙燻黑,只有稍離火道的地方新貼了幾章白紙,上面畫了枝寂寥的枯梅。
喜妹笑起來。謝重陽卻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隨即又感覺到什麼,視線落在那副畫上,略有尷尬。她喜歡鮮豔靈俏的東西,喜歡滿樹紅梅,喜鵲跳躍,她會笑他自比病梅沒有勇氣嗎?他胡思亂想著,心緒有些亂。
喜妹不跟他聊沒用的,讓他念書給她聽,她則幫他洗衣服。謝重陽攔不住,只得照做。她時不時地偷眼瞅他,他讀書的時候很好看,側臉線條溫潤優美,在樹葉的細碎光影裡風姿秀逸,看不出是個病人。
等他念完一卷,她已經洗好衣服,擰乾了呼啦啦地搭在晾衣杆上。
“小九哥,你也別總呆在家裡,平日去南頭的學館看看吧,我打聽過了,社學先生姓張,人很和氣,你讀書那麼好,他肯定會喜歡你的。”
謝重陽合上書,盯著她看了一會,她總是想讓他過得舒服一點,在家裡農忙累,她就讓他來鎮上,怕他憋在家裡悶,又讓他去社學。如果上蒼真能顯靈,他懇請能給他十年健康,讓他可以像個正常男人那樣照顧她,為她建一處擋風遮雨的港灣。
喜妹晾好了衣服,看他站在樹下怔怔地看她,目光迷離,臉上佈滿了濃濃的憂傷。她一驚,這樣的神色她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他在想什麼?
她猛地朝他撲過去,故意誇張地喊道:“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她張臂將他抱住,然後舉了舉,笑道:“哇,竟然沉了一點。”她力氣大,在豬肉鋪的時候就有意的鍛鍊自己掂重量的本領,雖然飛快地一抱,卻也差不了多少。
謝重陽被她一作弄,回過神來,一副想要呵斥她又不捨得的樣子,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