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在人前說九天玄女唯有道緣深厚之人,或人間天子才可一敘,打的不就是到御前的主意。”
莊道長額上冒出了冷汗,盡是被揣度清楚的心虛。
葉青霄倒沒想到這麼多,他只以為莊道長是來京師佈道,攏些錢財的。
不過一想倒也是這情形,往年陛下絕不會接見僧道之流,近年倒是鬆動了,偶有僧道在宮中出沒,雖沒什麼大名聲,但好歹是混到御前去了。
想來各處三教九流之人,都動了鑽營之心,還有特意上京來的。
溫瀾眼神閃爍,方才,她言有未盡之意。
莊道長只是許多前來京師謀算的三教九流之一,她並不認為這些僧道是單單的聞風而來,畢竟沒有路子,來了也不過和京師從前那成百上千的僧道一般混跡市井。
這般樣子,倒更像是受了有心人的煽動,妄圖蠱惑君心,也與溫瀾夢中陛下臨終前那段日子,京師妖風四起、謠言紛紛的情景相應呢。
溫瀾正暗忖之時,只聽葉青霄好奇地道:“那九天玄女到底怎麼回事?”
“九天玄女,不就在你手中?”溫瀾回神,隨口說道。
葉青霄看了看那小道童,還真是眉清目秀,身形嬌小,他反應了一會兒,驚呼道:“是他假扮的?”
他只想著所謂九天玄女下凡,裡頭有些障眼法,卻不知道內裡的技法。
“有些手藝,用得好,就是神仙中人,行走宮闕,用得不好,就是市井之娛,聊以餬口。”溫瀾施施然道,“不過這費用的其實頂要緊不是手藝,而是口舌,是投其所好的眼力。一些障眼法,加上踩繩的伎倆,就能招來神仙下凡,唬住那樣多王公貴族。”
莊道長聽溫瀾說破自己的法術,神情極為窘迫,況且溫瀾言辭極為犀利,把他們和瓦舍中的雜耍藝人相提並論。
有些東西一點就通,葉青霄聽罷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神仙下凡只是如此而已。只需要踩繩技藝高超的一個小道童,扮成仙娥,再用些障眼法遮擋,遠遠看去,尤其是他祖父年老眼花,遠看時可不就是九天玄女。
他有些可笑又覺得可悲,有時他們仰鼻息於貴人,貴人們卻追捧這樣的人物。就連曾經一字一句教他讀史的祖父,也不能避免。
葉青霄又在箱籠裡翻找了一下,果然還找出來一些紙人、胭脂、宮裝、□□之類用具,另還有許多他一時說不上用法的器物,想必也都是莊道長賴以成名的法術用物。
莊道長藉此愚弄了不知多少民眾,甚至貴人,萬沒想到自己的法術有人都看穿了,京師果然臥虎藏龍,不是他能闖的地方,不得不低聲下氣地道:“不知閣下究竟是何方高人?小道心服口服,只是也想輸個明白。”
溫瀾一翻手腕,曲起兩指對他比了個手勢。
莊道長一個瑟縮,這才知道對方並非同道,而是惹到專治他們這些牛鬼蛇神的人了,還未正式進京,就被人攆住。
莊道長低聲道:“郎君,我有銀錢萬貫,甘願奉上,讓後即刻離京。”
溫瀾冷不丁一抬腿,膝蓋頂在莊道長小腹上。
“啊!”莊道長痛叫一聲,吐出來一口帶著血絲的黃液。
溫瀾自喉間輕笑了兩聲,彷彿夾雜著寒冰冷絲絲的涼氣,刺進莊道長骨子裡,“萬貫,只夠買你在皇城司獄中的鋪蓋。”
莊道長抽了口氣,狼狽地伏在地上,透出些萬念俱灰的勁頭,叫葉青霄看了雖不可惜,卻莫名感同身受。
溫瀾想到什麼,又輕輕一笑道,“退你五十貫,託你辦件事。”
葉老爺子領著家小等待莊道長出來,卻不見葉青霄,問了一句:“青霄呢?”
老夫人小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四不樂意看這些,找個藉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