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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熠熠緊了緊手指,仰頭看她。
董姐姐,我知道,媽媽也知道,爸爸也知道,哥哥也知道我們都知道。
正因為知道,她才會在若有若無的監控下生活了這麼多年。
她才會故意藏起自己的傷心難過,只為了媽媽爸爸哥哥不要傷心難過。
但是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清楚一天比一天沉重的呼吸,也清楚一天比一天難捱的抽痛。
董姐姐,您是醫生,您比我更清楚我的身體。
漆黑澄澈的眼睛,泛著明亮的光。
她說:以前那場手術,並不能治好我的心臟,只能讓我多活幾年。
幾年是她模糊的概念,可醫生做出的專業診斷,董思一清二楚
五到十年。
五年,熠熠已經邁過了十歲的難關。
十年
熠熠可能活不過十五歲。
十五歲,一個孩子花一般的年齡,剛剛可以憧憬美好的青春與未來,就要揹負起沉重的死亡,就算是董思都於心不忍。
然而,熠熠的心臟負擔越來越重。
如果不是這三年她的輔助儀器需要專人專護,董思也不會住到她家裡來。
她是遠離了溫馨家庭的心臟守護者,默默的檢視著連生熠的資料,連睡夢中都保持著警覺,隨時都可以被異常警報喚醒。
當於美玲和連凱都在家的時候,她是可以放假休息的。
可是這段時間,董思沉默的觀看他們的排練,不斷的告訴於美玲,熠熠的心臟在什麼時候跳得劇烈,在什麼時候呼吸困難,只得到了那位溫柔母親心痛的眼淚。
那她能夠等到音樂會嗎?於美玲只問了這一個問題。
能。董思明白她的意思。
哪怕熠熠的心臟,在盡情投入音樂懷抱的時候,激烈得彷彿要使心臟停跳。
於美玲也想要讓她放縱這一生唯一的一次。
董思不願意見到可愛的妹妹無謂的受傷。
她不懂什麼音樂,更不懂得一場演出為什麼會比性命更重要。
可她清楚,世界美好。
董思沉默的取出了藥,像這樣的特殊藥物,熠熠一天要吃許多次。
她問:熠熠,難道你不覺得,活著比什麼都要好嗎?你可以看到更美的風景,去到更遠的地方,享受更好的生活
她的哄勸還沒說完,熠熠就打斷了她,但我總是會死的。
小小的女孩子,笑著捧住了董思遞水的手掌,可愛得像在呵護一杯冰冷的水。
她看著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姐姐,說道:
我不想看到不屬於我的風景,我也不在乎遠方會有多遠,因為我的目的地就在舞臺上。
那是她有記憶起,就嚮往的地方。
如果說每一個人都有悄悄藏在心裡的天堂,那就是她的天堂。
姐姐。
任性的小女孩心裡只剩下了一件事,與其碌碌無為的等待結束,我更願意主動擁抱它。用我的鋼琴、用我的琵琶,還有我的朝露,彈奏最美好的樂曲,等待它給我回應。
她漂亮的眼睛彎起月牙,比董思更為豁達坦然。
死亡確實很可怕,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但我總是會死的。
不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後。
是近在咫尺、越來越迫切的模糊時間點。
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刀,隨時會落下來斬斷她的脖頸。
這樣的想法曾經摺磨了連生熠許多夜晚。
唯獨確定了自己可以走上舞臺的那一天開始,她沒有盯著天花板發呆,也沒有懷疑能不能睜眼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