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記憶停留在二十三歲。
二十三歲的楚懷,只認識十歲的楚慕。
十歲的男孩子,不會像楚慕一樣,長相成熟,穿著邋遢的運動衫,鬍子拉碴的懶得去刮,一身煙味。
也許,他會留著清爽的小平頭,也許,他會穿上喜歡的嘻哈裝。
整天活力四射,見到楚懷,便會聲調高亢的叫:姐姐!
惹得楚懷心緒柔軟。
記憶能夠回溯時間,人生卻只能永遠向前。
楚慕走到客廳,站在沙發旁,皺著眉出了聲,姐,我是楚慕。
剛才把他當做陌生人的楚懷,眼睛震驚詫異。
楚懷沒有追問,卻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戈德羅,你又和你朋友開什麼玩笑,今天是愚人節嗎?
戈德羅攤開手,無辜的坐在妻子身邊,親愛的,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但你必須得聽我說
他指了指沙發旁高大的三十歲男人,他就是楚慕,你的親弟弟。
公寓變得十分安靜,楚慕見到楚懷的視線從自己臉上掠過,重新落回了戈德羅身上。
她臉色發白,病中長期頭痛失眠的神色,愈發的痛苦。
你頭痛了?戈德羅察言觀色,緊張問道。
楚懷卻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不是和楚慕打招呼,更不打算回答戈德羅的關心,徑直往玄關處走,眼見著就要出門。
楚懷!你要去哪兒?戈德羅趕緊攔住她。
我就不該信你的鬼話。
她伸手推開戈德羅,小慕肯定出事了,否則你不會玩這種把戲!你給我讓開!
楚懷,他就是楚慕,他就在那兒,你聽我說。
門口的爭執,幾乎變成了戈德羅的哀求。
他心痛的抱著楚懷不肯放手,唯恐妻子跑出去出事。
你現在頭痛,剛吃了藥,你再等一會兒好不好。
說著,又妥協般承諾道:我陪你去找、我陪你去找。
楚慕呆愣在原地,他甚至懷疑戈德羅在跟楚懷演戲。
但是楚懷的擔憂、楚懷的痛苦,都不可能作假。
蒼老的容顏就是備受病痛折磨的證據,他能夠看得出,此時楚懷皺著眉,忍耐著頭痛,依然固執的要去找他。
楚慕沒有預料過這樣的情況。
他想象之中,不過是見到一位病人躺在床裡,虛弱的用語言攻擊他的良心。
可楚懷的語言,擲地鏗鏘。
她說:小慕不能出事,他才十歲!
沒有半句譴責、示弱,卻聽得楚慕心中酸楚,喉嚨哽咽,恨不得過去抓住她的手,認真的告訴她:我不值得你這樣。
忽然,他身邊跑過一道人影。
鍾應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那把雄蕊琵琶,追了過去。
楚懷女士。
年輕人的手指輕輕撥弄琴絃,發出的清亮聲響,足夠吸引楚懷的注意力。
您的弟弟,是不是總帶著這把琵琶?
楚懷抓著戈德羅的手,頭痛的折磨令她神情恍惚,但她依然認得那把雄蕊琵琶。
這是雄蕊木蘭。
她推開戈德羅,走到了鍾應面前,為什麼小慕的琵琶在你手上?
鍾應正在考慮編點什麼謊話,穩住楚懷。
卻橫空一聲話,打斷了他的思考。
因為你的弟弟,說他不敢回來,怕你生氣。
楚慕說著,走到了鍾應旁邊。
他紅著眼眶,勾起自嘲笑意,拿過了那把十年未見的雄蕊琵琶。
他叫我們來看看你,等你不生氣了,他就回來了。
楚懷枯槁的容顏,煥發出一絲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