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應感謝她的窘迫,禮貌的提著琴箱,領著浩浩蕩蕩的參觀隊伍前行,預設無事發生。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和樊成雲更懂這張琴。
他在展櫃前站定,如同一位盡職盡責的解說,介紹道:
十絃琴,唐代斫制,取千年烏木,通體漆黑,鹿角調霜上生漆,制以十根冰弦,腹部刻有繁弦既抑,雅韻復揚字樣,故名雅韻。它通身斷紋似蛇鱗,琴尾斷紋似梅花,是千年古琴中最為罕見的一種。
雅韻琴在民國之前的蹤跡,暫時沒有資料佐證。
直至1932年,琴家沈聆先生成立遺音雅社,攜手民國音樂大家,為古琴、琵琶、二胡、編鐘、築琴譜曲,試圖重現漢樂府古曲,這張十絃琴才在沈家、遺音雅社有了詳細的記錄。
1937年,遺音雅社首次公開演出,為抗戰義演募捐,奏響樂府名篇。
四海皆贊遺音雅社鳴琴日,樂府佳篇復華光,至此,十弦雅韻沈靜篤與遺音雅社聲名遠播,盛極一時。
他聲音不疾不徐,時間介紹清晰無比,用詞跟展板一般委婉標準。
然而,鍾應頓了頓,才重新提起那段傷痛往事。
1942年,清泠湖淪陷,因遺音雅社拒絕給日本軍官表演,沈先生被捕入獄,從此十絃琴連同其他古樂器,流失海外,不知所蹤。
說完,他便話音一轉,看向貝盧資產經理人。
我非常感謝斯坦福先生代表哈里森貝盧歸還此琴。如今雅韻歸來,也算是彌補了沈先生生前遺憾。
只見斯坦福的翻譯完美轉達了鍾應的意思,引得那位資深經理勾起笑意。
十絃琴一直是貝盧先生心頭摯愛,沈先生更是他惦記多年的好朋友,我很高興能夠代替他來到這裡。
斯坦福讚美道:而且,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聽樊先生演奏曲子了。
樊成雲哈哈笑道:我多年撫奏七絃古琴,並不是十絃琴最適合的演奏者。我的徒弟九歲譜曲登臺,經驗豐富,對十絃琴也更有研究。如果斯坦福先生不介意的話,就請由他來展現這張千年古琴的魅力。
大師話一出,別說斯坦福不信,就是聽過大師無數次演奏的餘館長也不信。
您徒弟這麼年輕,才學琴幾年啊?樊大師,您就算謙虛,也不能在十絃琴面前謙虛。
樊成雲笑意不減,說道:我在七絃古琴上絕不謙虛,但是琴多三絃愁煞人,我對十絃琴的研究,也就五六年。我徒弟三歲學十弦,如今十八歲,我說他在十絃琴彈奏上的經驗比我豐富,絕對沒有誆騙你。
那不行。
斯坦福聽完翻譯皺了皺眉,說道:貝盧先生臨行前特地叮囑我,除了您,誰也不能碰這張琴。
無論你說這位年輕人,經驗如何豐富,我也會堅持履行貝盧先生交予的職責。
館長神情為難的看向樊成雲。
他肯定信任這位大師的話,偏偏斯坦福固執無比。
因為這項任性要求,古琴甚至沒有經過文物鑑定,直接進入了展櫃。
畢竟,貝盧先生不允許任何機器、任何射線去影響這張琴的品質,以至於餘館長也將希望寄託在樊成雲身上,希望這位古琴大師能夠準確判斷這張琴的年代和狀態。
這樣吧樊成雲理解斯坦福的堅持,他溫和的掃過鍾應手提的琴箱。
小應,帶的秋思嗎?
嗯。鍾應點點頭。
那就好。樊成雲笑道,在我彈奏雅韻之前,先請諸位聽聽我徒弟的曲子。
博物館特地留出來的演出場地,為的就是十絃琴千年遺音再現於世。
場館內的參觀者都聚攏過來,以為傳聞中樊成雲真的會親自試彈古琴,紛紛都不肯走了。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