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愣愣的盯著鍾應,一個字都不信。
倏爾,寧明志笑出聲,眼睛驟然煥發了光彩。
我雖然老了,但我比任何人都瞭解靜篤。他不會輕易換曲,沒有比《猗蘭操》更適合築琴的樂曲,他就不可能更換演出的曲目。
漢樂府詩篇並不是那麼容易奏響。
一曲《戰城南》已經耗費了沈聆多年心血,他斷不可能為了一時之氣,放棄一首完美無缺的樂譜。
鍾應知道他會這樣。
言語蒼白無力,說什麼都只會換來寧明志毫無愧疚悔意的狡辯。
這個人在自己認為正確的世界活得太久。
久到忘記了遺音雅社登臺演出的目的,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懂過遺音雅社為什麼而登臺。
鍾應心中迴盪著《戰城南》的淒厲控訴,《木蘭辭》的出征凱旋,《猛虎行》的其志不改,《長歌行》的活在當下。
句句是對侵略者的憤怒仇恨,詞詞是聲援挺身而出的戰士將領。
然而,寧明志不懂《猗蘭操》,八十年前不懂,八十年後仍是不懂。
他的琴聲裡只有蘭之猗猗,而沒有為國為民。
鍾應笑著站了起來,讓出了鋼琴的主要位置。
他說:你以為沈先生選擇猗蘭,是想登臺高歌演奏者的品格,想登臺誇耀失傳築琴重見光明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寧明志睜大眼睛,滿是困惑。
鍾應憐憫的繼續:當時,遺音雅社是為了什麼而登臺?
為了什麼
寧明志記憶裡恨不得忘記遺音雅社,恨不得只記住沈聆。
被鍾應這麼一問,他竟然很難跳出既定的思維,只記得沈聆反反覆覆告訴他的:我是為了傳承《漢樂府》,重奏唐朝樂器,而成立的遺音雅社。
他記得沈聆說這句話的神情、語氣,所以必然不會記錯。
但是鍾應信誓旦旦,覺得他錯了,以至於寧明志有些生氣。
如果不是為了高歌品格,傳承古音,音樂家怎麼會登臺?
他十分肯定,靜篤親自告訴我,我們必須要以最佳的漢樂府,創造最好的演出。
鍾應不再反駁。
他只是無奈的看向厲勁秋,你看,我就說吧。
厲勁秋恨鐵不成鋼的瞥了一眼寧明志,這都能輸給你?這傢伙比我想的還要廢物。
彷彿他們打了一個賭,就賭寧明志記不記得遺音雅社登臺的初衷。
寧明志神色不悅,他明明記得清楚,為什麼會被質疑!
他恨不得馬上回去,翻找出沈聆寫給他的書信。
裡面必然提過這事,也必然反覆的與他斟酌,首演的時機與曲目!
鍾應看得出寧明志不服。
八十年前一位少年變為青年的短短時間,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更造就了無數人至今的執念。
彈琴吧,秋哥。
鍾應靜靜站在一旁,看向寧明志,我信守承諾,請秋哥為你彈奏沈先生最後替換掉《猗蘭操》的那首曲子,希望你聽完之後,能夠想起沈先生和你說過的最重要的話。
他說完,就見到寧明志皺起了眉。
這位老人即將期頤之壽,也留有年少時候的固執衝動。
以至於他固執蠻橫的強調自己和沈聆是知音,卻忘記了知音本該記住的最重要的事情。
君子院廳堂沉默之中,響起溫柔舒緩的樂曲。
這是一首隻適合單人彈奏的鋼琴曲,鍾應站在一旁仔細的聽,熟悉厲勁秋指尖的每一段旋律。
八十多年前,沈聆曾為這段旋律輾轉反側,最終選擇放棄。
七十多年前,沈聆重新找出這段旋律,忍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