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有想到,這更像是出於紀唸的目的,將這幾張沒有意義的設計圖紙,裝訂進無法建成的大橋裡。
錢旭陽坐在旁邊,安安靜靜聽完。
即使他從他爸那兒已經聽說過了吳華和吳贏啟父子檔的故事,也不免感慨這座大橋真的害人不淺。
兩代橋樑工程師都解決不了烏雀山大橋的問題,律風這麼一個傢伙憑什麼解決?
他視線得意的瞟過律風,發現律風的表情果然很凝重。
吳贏啟感受到他們的壓抑,反而笑出聲來。
「幹什麼這麼安靜?吳華同志在國院幹了一輩子,早就有心理準備。」
謝宇打破沉默,說:「我們這是惋惜啊……」
「惋惜烏雀山大橋建不成還行,惋惜吳華同志就沒必要了。」
吳贏啟嘆息一聲,「他老人家去世都快七十三歲了,葬禮都是喜喪。我們還是多鍛鍊鍛鍊身體,爭取能活得比他命長吧。」
沉悶的氣氛,突然被他這句感慨打破。
七十三歲啊,一群瘋狂加班天天怕死天天熬夜的設計師一想,頓時就不難過了。
「也是哈,我現在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退休。」
「過幾天我得去做個全身體檢,老是腰痛頭痛脖子痛,我覺得自己都快死了。」
周圍的輕輕鬆鬆,謝宇也能出聲誇誇吳老師身體健康、精神矍鑠,號召起大家向吳老師學習。
氣氛終於重新活躍,吳贏啟也鬆了一口氣。
他勾起笑意,拍了拍那幾張設計圖。
「律風,我今天都在院裡,應該沒有比我更瞭解烏雀山大橋的人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在他親切友好的視線裡,律風說道:「吳院,我想去趟烏雀山。」
「嗯?」吳贏啟不解的眨眨眼,「烏雀山的資料,檔案室裡都有。更新的資料,我可以安排烏雀山的測量員發回來,無論你是要建模型還是寫論文,這些資料完全夠用了,沒必要去一趟烏雀山。」
浪費時間。
律風非常堅持,「資料是資料,跟實地調研完全不同。我想親眼看看每一個方案在烏雀山的實際落位點,還有整個烏雀山的現狀。」
謝宇聽了,有些訕訕。
他參與烏雀山大橋這麼多年,經常去烏雀山那個荒郊野嶺。
律風這樣模樣清秀的年輕人,進山就像挖煤,搞不好吹得皮開肉綻出來,嫌棄工作太累太辛苦,想不開就跑了。
出於對優秀人才的照顧,他勸說道:「烏雀山沒什麼好看的,都是山林山崖大峽谷,你看測量發回來的地形圖也是一樣的。」
吳贏啟沒有出聲阻止,說明他也贊同謝宇的觀點。
律風卻並不領情,「如果一樣,吳老師也不會七十三歲高齡,還堅持去烏雀山了。」
這話說得周圍的設計師驚訝無比。
只見律風翻看著那幾張手繪草圖,像在解讀吳華線上條裡留下來的資訊。
「吳老師是優秀的橋樑工程師,他懂得的知識、畫過的圖紙、建設的橋樑遠超我的認知。但是,這麼一位瞭解橋樑、瞭解烏雀山的設計師,在遇到瓶頸的時候,依然想要去現場看看。」
律風知道,沒有開工的烏雀山什麼都不會有。
只有山林樹木,岩石峽谷,還有一條繞開烏雀山山脈的高速路,沉默的講述著橋樑設計師耗費十二年徒勞無功的過去。
然而,經驗比他豐富幾百倍的設計師,即使獨自一人,也要乘著車,千里迢迢的前往那裡,就代表著很多東西沒法透過資料、地形圖感受到。
他必須親自到那兒了,才會有新的解決辦法。
律風的語調平靜,直視著吳贏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