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京後,從此就沒聽過有人會如此叫他,最後聽到,是她臨終那一刻,只是那一聲聲苑娘當中,藏著無盡的哀悽,她終於聽出了那“苑”字當中的沉重來,終於明白,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會如此叫她。
你……
你好嗎?他的哀鳴猶響在耳邊,蘇苑娘站了起來,看著他擔憂望著她,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從沒問候過他,今日想問候一句,問候卻是變得無從下口。
怎麼會是這樣?蘇苑娘斂眉。
“苑娘?”見她蹙眉,似是不快,果然是有事,常伯樊顧不得怕唐突她,伸手摸向了她的頰,擔憂道:“我嚇著你了?是了,我走路輕。”
走路輕嗎?不是,蘇苑娘搖頭,“是雨大。”
是雨大?
未料會從苑娘口中聽到如此作答,常伯樊嘴角揚了起來,他看著她嬌美溫潤的臉,不由自主附和:“是雨大。”
他看起來有些傻。
不過,卻是熟悉,他確是如此對她的,他對她的呵護疼愛,不比父母對她的少,那一世,他對她確實不壞。
只是常府常家主常玉郎,他對誰都不壞,他仁義寬厚,樂善好施,受過他幫忙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對她小心溫柔,不是什麼奇特之事。
是以,從小被父母當掌上明珠疼愛長大的蘇苑娘,從沒把此放在心上過。
但他不是你的爹爹孃親,沒有理所應當要對你的好,他歡喜你,才把你看得額外地重。蘇苑娘想起病終之前身體好的那一段時日,長嫂與她曾說的這句話。
末了連討厭他,極為護著她的長嫂都道了他的好。
他是好的罷?
“你累了嗎?”蘇苑娘稍有滯疑,問發傻笑著的人。
“啊?累了累了,不,不是,不累不累,苑娘,我不累……”
他連三肯定又否認,以前的蘇苑娘看不出他的手足無措來,如今卻是看明白了,她不解他的慌忙,但他眼底的欣喜卻是看得分明。
這個人,是如兄嫂他們所說的那樣,是歡喜中意她的罷?
“那,”蘇苑娘細心地道,“歇息罷。”
“苑娘……”待換過衣裳上床,蘇苑娘被他抱著,又聽他在她耳邊叫著她。
怎生如此喜歡喚她的名字?
蘇苑娘不解,腦中裡閃過這道想法,便沉沉睡了過去。
她今日不解的事情太多,腦袋沉重無比,今日且如此,明日再想。
她睡得極快,
常伯樊叫她第二聲,就沒聽見她有聲響,黑暗中,聽著她細淺的呼吸聲,手才搭在她腰上,與她共枕一處的常伯樊忍不住低笑了起來。
他笑著,頭埋在她鬢邊髮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的苑娘,身上似是從無有過三魂七魄,不懂世間喜、怒、哀、愛、惡、欲、懼,她不解不懂的事情太多,岳父與他坦明讓他多擔待,但何用擔待?她只要如此伴他一生,問他累倦,體他暖冷,她就是在他身邊無心無肺一世,他亦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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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苑娘這日醒來,身邊人已不在。
恍然當中,她想起,他們尚且夫妻共枕的時日,他往往要起得比她早,她則要待辰時方起。
她未嫁予常家時,公婆已不在,嫁進來府中已是丈夫常伯樊主事,他讓她按在孃家的晨昏作息起居,她便如了他所說,隨了在父母身邊時的起居時辰。
想來是不應該的。
她被兄嫂接進京都,就看見被兄長極為愛重的長嫂就不是如此做的。
兄長曾責備過她,說往昔過錯當中,她至少錯了一半。
是如此嗎?往事一點一滴憶起、浮現,蘇苑娘比較著,想道也許如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