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露笑意:“你小小年紀,行事老成見到,做事深思熟慮,我見你是一次比一次高明,太白兄弟說的沒錯,有著你領頭,常家不興也難。”
每一次奉承他,皆說有他常家不興也難,常伯樊也不當真,這廂因五公的發言,又見常徑還樊親近,其餘人也不甘示弱,皆附和了起來,圍著常伯樊不斷說親近之語,都說往後族裡有事,常伯樊只管派個人來說就是,他們無一不從。
這番動靜,令蘇苑娘看了過來,等看到他們相互推搡著巴結常伯樊,她不禁怔住。
前世常伯樊對他們妥協了再妥協,也沒讓這些人如此待他,他們只管自行行事,常伯樊給的情面和銀子卻是照拿不誤,只有等到事情無可挽回了,他們才會乖乖上門聽訓,常伯樊常因此勃然變色,大發雷霆,更免不了還有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時候。
“怎麼了,小閨女?”見她看傻了,聽她說了好一陣話的通公出聲,神色中難掩對她的憐愛。
“公公,”蘇苑娘回首,“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們只想吸常伯攀的血,一旦發現能要脅到了就樂呵呵地上門要銀子,如若不給就說要讓常伯樊不好過,讓天下人都知道常伯樊是個連死去的亡父的遺令都不聽的不孝子。
此世與前生已然不同了,而如今,她僅在常府呆了不到一年。
到底是從哪一天,哪一樁事開始變了呢?
通公看向他們,神色已恢復了貫常掛在臉上的冷淡,“還能是如何,見利起意。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就是父母兄弟姐妹親人,也不乏如此,更何況是常家這等早就沒了風骨的落敗人家,這家子……”
通公說到這怔怔,看著眼前仔細認真聽著他說話的小娘子,半晌他方接道:“小閨女,這家子的骨子裡頭早就壞了,人也太多了,人心繁雜,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能替別人著想的?就是不為的自己,也要為至親骨血謀算爭奪,你要小心,切莫掉以輕心,輕信他人,若不然,到時候就是把你活吃了,也不會知悔恨的,興許還會嫌棄你身上的骨頭難啃,卡了他們的喉嚨。”
前一世,除了父母在她耳邊旁敲側擊過類如此的話,沒有別的長者能如此清清白白,毫不粉飾與她說過這種話,蘇苑娘聽著懵怔了片刻,喃喃道:“是呀。”
吃了她和她孩子的人從沒悔恨過,只恨她不通人情,不知賢惠,不懂得讓路讓小妾進門,不知道勸說常伯樊納妾,礙了她們的路。
壞人怎麼可會憐憫被他們踩下去的人,就是憐憫那麼片刻罷,就如偽善之人,會可憐一下到了嘴邊的肉,但並不會妨礙他們連皮帶肉把肉津津有味嚼嚥下去。
“謝謝公公。”蘇苑娘朝叮囑他的老長輩淺笑了一記。
她前世涉世不深,把所有的錯皆犯了一遍,她嘗過這世上最悲最苦的滋味,再是刻骨銘心不過,那些悲慘的過往去掉了她眼中與這世間隔著的那層灰,如今的她真真是懂得了什麼叫真情假意,也知道了自己究竟要做什麼樣的人,行什麼樣的路。
她不會放過壞人,但還是想當一個有朝一日,會當著喜愛的小輩,跟她提點人世險惡的長者。
“唉。”看著她純美的笑容,老通公輕嘆了口氣。
她還是太小了,不知道這世間居心叵測、口蜜腹劍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即便是他如今說了讓她覺得信賴的話,明朝太陽一升起,誰又知他會為了什麼來算計她呢?
“就是老夫,你也不要信。”要是他妻子還在,他們可能也會有一個像這小閨女一樣天
真可人的女兒罷,通公悲哀地看著眼前如露水一樣晶瑩剔透的小娘子,“孩子,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聽公公的話,啊?”
這是他給他眼前的小娘子能給的最好的告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