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感到冷嗎?
蘇明安視線凝滯片刻,說:
“冷。”
還是冷。
這是一種無論披了多少件外衣,都無法擺脫的,入骨的寒冷。
“聖城即將升空,教父,你還有最後要去的地方嗎?”蘇明安問。
離明月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好像就到這了。
明明是最初認識的人,但似乎從來沒有拉近過。離明月向來節制,蘇明安也不會主動拉近,朦朦朧朧間,他們好像一直隔著什麼。
蘇明安心知肚明。
……隔著蘇文笙。
是離明月最後害死了蘇文笙,親手掐滅了自己看著長大的希望,掐滅了蘇文笙的理想,迎來了蘇明安。
蘇明安轉身離開。
“如果你之後會去其他時代,替我向紹卿、文笙問好。”身後傳來離明月的聲音。
“……好。”蘇明安沒有回頭。
身後的房門合上,他握著滿載墨跡的規則書,彷彿書頁上寫著的不是字,是離明月一次又一次死亡的鮮血。
……
十一月,聖城升空的準備工作完成。
人們陸續從聖城邊緣搬到了聖城核心區居住,防止從邊緣跌落。卡車終日不息地搬運著各色建材、食物、薪柴。
機械蒸汽艇、魔法浮空艇、浮空掃帚、機甲、仙俠飛劍、現代飛機、熱氣球……空運裝置始終在聖城上空來往,瑰麗如一幅畫。
地面上,滿是穿著各色服飾的人流。鎧甲、道袍、長衫、制服、教士服……
當人類身處蒸汽時代,他們的極限智慧體現於精尖的高空浮空艇。當人們身處機甲時代,他們的極限智慧體現於隔絕黑霧的精密機甲。當人們身處魔法時代,他們的極限智慧體現於儲存食物的造物魔法。
人類的智慧,是無限制的、永恆的、超越的。當集結了一萬條時代人類的智慧,所得出的結果,甚至能抗衡高維。
埃弗雷特曾經提出一種“多世界假設”,當電子經過雙縫後,將出現兩個疊加在一起的世界。一個世界裡,電子穿過的狹縫在左邊,另一個世界裡,電子則穿過的狹縫在右邊。這樣,波函式就無需“塌縮”去選擇左還是右,它表現為兩個世界的疊加。….
以“薛定諤的貓”來說,兩隻貓位於不同的世界中。當觀測者向盒子裡看時,其中一個版本中,原子衰變了,貓死了;而在另一個版本中,原子沒有衰變,貓還活著。這兩個世界將獨立地演變下去,即所謂的平行世界。
此時,在時間權柄的加持與言靈的斷裂之下,聖城脫離了“舊日之世文明”的範疇。即使它源自於一萬條時間線,卻也疊加於一萬條時間線——因為它本來就會經歷一萬條時間線所代表的每一個時代。
它們本就如同左右狹縫,互相獨立平行,又同時成為了活貓與死貓。
疊影除非親身揭開蓋子探測,否則無法得知哪一隻是活貓,哪一隻死貓。祂的言靈只能選定其中一個盒子,即地表。
聖城升空後,時代就此斷裂,聖城人類遠離故土,成為繞轉地面的行星,此生不復相見。
……
“……你會跟我們一起走嗎?爸爸。”
“當然。”
“這裡的所有人,都要一起啟航。”
“想想我們升上天空,直視疊影,也挺有意思的。”
“這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就成為星星了?”
“媽媽,我去天空上了……”
“俯瞰我們的文明,永遠照耀著他們,望著他們渡過千年,迎接再也沒有汙染的春天……”
一張張臉龐,消失在了流逝的歲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