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趙無忌進入洛川所在的大帳內,才發現洛川還沒有將頭盔摘掉,就那樣一手握著劍柄,直挺挺的站在一張巨大的地圖前凝視著,神情凝重。
在洛川身邊,除了一個為他捧著水袋的思齊以外,就連千雪和影子都站在遠些的地方,氣氛一時沉悶至極。
趙無忌見狀也沒行禮問好,直接走到洛川身邊,雙手攏袖,與他一同看向地圖。
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洛川才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沔津城西南方向上,一個距離城池並不遠的點上,重重的點了兩下,“我們就在這裡,遇到了一群被獸潮蠶食的流民,數百近千人的隊伍,就那樣被野獸一個個從外圍撲倒......”
洛川緩緩收回手指,緊握成拳,“那些人,面對野獸的時候,連撿起一顆石頭丟過去的勇氣都沒有,麻木而惶恐,卻可以將虛弱瘦小的同類,抓起來先一步丟到獸爪之下......血灑了一路啊,趙叔叔......”
趙無忌沒有說話,就那樣聽著洛川輕聲的宣洩內心的狂怒。
“我們殺光了那群野獸,也殺掉了我親眼所見的那幾個禽獸,”洛川雙手握拳,背在身後,微微仰頭去看大帳的頂子,“可等我放眼望去,所有活著的,跪著的,哭天喊地或者只顧著磕頭的,哪裡還有幾個老弱婦孺?!”
“盡是輕壯!”洛川咬牙切齒的道,“若是將這群人強行充了軍,穿上甲,放到城牆上,街道上,說不得立刻便都是人模狗樣可以欺男霸女的狗東西!!”
“我們救下來的,”洛川扭頭看向趙無忌,血色面甲之下,一雙眼睛裡盡是血絲,“就是這樣的一群......狗東西。”
趙無忌平靜回望,“既然是這樣一群狗東西,太守大人何不下令,將他們就地斬了,也省得放歸北去,反倒成了禍害。”
洛川的眼睛微微一眯,反問道,“若是換了趙叔叔,便會將他們就地斬了?!”
趙無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太守大人,臣殺過妖殺過獸,也殺過人,很多人,戰場上,講什麼仁義道理,律法人倫,那是打贏了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臣,只管打贏。”
這一次輪到洛川不說話了。
趙無忌見他這樣,便也柔和了語氣,好似說起其它的事情一般,“臣曾在文武舉院高臺上,聽太守大人與公孫大人以及竇大人輪過一次禮法,印象很深,可無論是禮,還是法,之所以需要以國威而立,是因為這芸芸眾生,本來就是無禮無法的,否則何至於如此?”
“而要立這禮法,也如行軍打仗一般,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趙無忌伸手點了點離城,“當風調雨順,無戰無災,朝堂內外上下一心,百姓和樂溫飽可矣,則三歲孩童亦可以知禮,百歲老朽亦能夠守法,”他又伸手點了點如今的河玉城,聲音沉重,“可若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朝堂不可庇護百姓於外,野獸蠶食人心於面前,卻希望那些本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一夜之間便如戰士,甚或英雄,又如何能夠?”
“這種情形下,他們比那些野獸,也多不了什麼了,”趙無忌收回手來,亦看向洛川,“要怨,便怨這世道,和那群跨越了十萬大山來吃人的畜生,將人,硬生生逼成了鬼吧......”
“曾經,我以為自己已經通曉人性,可現在看來......”洛川似乎有些意興闌珊,卻又伸手在方才點過的位置上點了點,“這一處所在,距離沔津城不過二十餘里,若南夷獸潮已經蔓延到了這種位置,則未名城......恐怕難說仍在王明遠那群人手中。”
趙無忌看向洛川所指的點,神情頓時肅穆,道,“根據太守大人方才描述來看,這一批所謂獸潮數量並不算多,但根據戰損來看,獸潮之中亦有妖夷存在,如此,則更大的可能,是河玉城裡的那個掌控者,將一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