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晉俯身去撩撥炭火,阿古走到床邊攏攏她凌亂的發,“冷麼?”
“不冷。”金書歪了腦袋看看她,“阿古姐姐,你已經報完仇了麼?”
阿古點點頭,金書笑道,“看得出來,阿古姐姐跟之前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像是一個空殼,現在呀,空殼已經被填滿了的模樣。”
阿古笑笑,去拿衣服給她穿上,“剛才已經跟掌櫃買了輛馬車,等會就離開京城。”
金書頓了頓,“可師父……”
“師父並沒有背棄我們。”阿古給她衣裳扣上釦子,拿了梳子過來給她梳髮,“師父他盯著薛升去了。”
金書全身一抖,“薛升還沒死?”
阿古淡聲,“是沒死,可他會比死更難受。”
薛晉撥好炭火過來,見金書放下濃密頭髮,將臉襯得更加紅潤俏皮,這才覺得她真是個小姑娘——也是他的妹妹。他坐在床前凳上,說道,“當年我少在家,沒有護好你,是三哥的錯。”
金書搖搖頭,“我還記得,你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糖吃……進京之後,你總給我帶糖果其實早就在告訴我,你是知道我身份的,我卻一直將你的舉動看做是討好阿古姐姐。”
薛晉沒想到她還記得,明明當時她的年紀還很小。心善的人,總會將別人待他的好一點一滴都記在心上。他摸摸她的腦袋,說道,“當初我從棺木裡帶走阿古,察覺到有人在身後跟著,等我安置好阿古,回去檢視,發現跟蹤的人是你。那時的你,衣衫襤褸,臉上手上都有傷,我便知道你過得並不好。所以在拜託你師父照顧你師姐時,我讓他也將你帶走。”
金書愣了愣,“所以師父願意收留我,不是因為我苦苦哀求,而是因你所託?”
薛晉笑笑,“你師父可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向來不喜孩童,說孩子太吵鬧又難教。可是如今看來,他卻比我更疼你。”
金書眼眸微溼,原來世上疼自己的人還有這麼多。
她想她永遠都忘不了當初在薛家碰見宋錦雲時,她給自己糖時她心裡的喜悅和感激;也忘不了如今發現原來有個兄長護著自己的激動和感動。而今這兩個最疼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就在身邊。
阿古見她吸了吸鼻子,已泛紅色,刮刮她鼻尖笑道,“哭什麼,往後再不會讓人欺負你了。”
“我才沒哭。”金書揉揉眼,犟嘴了。
阿古給她梳好發,不再是男童的髮髻,而是簡單梳了個雙丫髻,更像個小姑娘了,“等出了城,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我再給你梳個好看的頭髮。快穿鞋吧,還要去接你七姐,要趕在申時開門時離開這。”
金書微頓,“阿古姐姐……”她絞著手指,忐忑道,“我不想跟你們走……”
別說阿古,連薛晉也意外了,“為何?”
金書遲疑道,“我想去王寡婦那。”
阿古想了好一會才想起王寡婦是誰,不就是當初金書潛入岳家,在岳家做廚娘的王寡婦。而今嶽太師已被問斬,嶽夫人帶著他的屍骨離開回青州老家,岳家也就此散了,王寡婦自然不會還在那做廚娘。只是聽見金書說要去那,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我說過,等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去找她。”
阿古只覺她瞎操心,“你讓我如何能安心將你留在京城?”
“可別人認識的只有金書,卻並不認識我這張臉。”
“我和你三哥七姐日後都未必會再來京城,你留在這,他日要見一面並不容易。”
金書咬了咬唇,軟聲說道,“阿古姐姐,等風平浪靜了,我會去找你們的。而且王寡婦不是壞人,她人很好。她看著兇巴巴的,可是心眼可好了,我怕她被人欺負。”